我想起百年前化形时的疼,想起灵鹿的馈赠、狐妖的指点,想起无数个在冰碴里熬过冬夜的日子——我能有如今的模样,全靠这方崖壁的滋养,可现在,这份滋养却成了困住我的枷锁。
我试着将灵识探得更远,想看看采药人说的“山梁”究竟在何方。灵识穿过层层林木,越过溪流,终于触到了那道云雾缭绕的山梁——山梁那边,是成片的阔叶林,林间隐约能看到几处采药人留下的脚印,更远的地方,似乎有炊烟升起,像淡淡的墨痕,描在天际线上。那就是“山外”的方向吗?有琉璃灯,有牛肉面,有热闹的城镇。
可灵识再往前探,脚踝处的光丝便开始发烫,本体的根须也跟着颤抖。我只能收回灵识,指尖的灵气渐渐黯淡。原来,我的“世界”,始终被本体的根须圈在这方崖壁周围,看得见远处的风景,却走不过那道无形的界限。
那天下午,我坐在崖边,看了很久的云。风里偶尔会传来灵鹿的嘶鸣,狐妖也来过一次,衔着颗野果丢给我:“小家伙,今日怎的没在吐纳?”
我接过野果,指尖摩挲着果皮:“狐前辈,您去过山外吗?就是有琉璃灯、牛肉面的地方。”
狐妖愣了一下,随即笑起来,尾巴在身后轻轻摆动:“自然去过。十几年前曾下山觅食,见过城里的琉璃灯,确实比月华亮,只是太吵;也吃过牛肉面,汤鲜面劲道,就是少了点草木的清香。”它顿了顿,看了眼我脚踝处的光丝,“只是你……本体扎根在此,怕是难去。”
我低下头,野果的甜味在舌尖散开,却没了往日的清爽。狐妖叹了口气,弹出一缕灵气,落在我本体的叶片上:“灵植修行,本就比鸟兽难些,本体的羁绊,既是枷锁,也是保护。若强行断根,轻则修为尽失,重则魂飞魄散。你若真想去山外,或许……得等本体修炼到能‘移根’的境界。”
“移根?”我抬头看向狐妖。
“嗯,”狐妖点点头,“千年以上的灵植,若灵气足够醇厚,可将根须收缩成‘灵核’,带着本体短暂移动,只是那过程凶险,稍有不慎便会伤及灵识。你如今修行不过百余年,还差得远。”
青芜记:狐语警言
狐妖的话像颗冷露,落在我心头的热望上,让我瞬间静1下来。它蹲在崖边的青石上,尾巴尖轻轻扫过地面,眼神里少了往日的慵懒,多了几分凝重:“你以为山外只有琉璃灯和牛肉面?我当年下山,可是亲眼见过猎人设的陷阱,见过人类为了争夺一株灵药,拔刀相向,连同伴都能背弃。”
我攥了攥指尖,没说话。灵识里还残留着采药人谈笑声里的热闹,可狐妖的话,却让那幅热闹的图景添了几分阴影。
“有次我在城镇外的树林里觅食,撞见两个药农。”狐妖的声音轻了些,像是在回忆,“他们一起找到了一株百年何首乌,本来说好平分,可其中一个趁另一个不注意,一锄头砸在他头上,把何首乌独吞了。那鲜血渗进泥土里的味道,我到现在都记得。”它抬眼看我,“你这性子,从崖缝里长出来,见的都是灵鹿的善意、草木的平和,若真到了山外,怕是连怎么被算计的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