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时间飞逝,离上次春日宴已有近三个月,这段时日以来上官云曦大部分的时间独自呆在自己的屋里。

上官云曦将最后一根细如发丝的银丝穿入九孔针,烛火在波斯琉璃上折射出七彩光晕,映得案头《天工开物》的铜扣泛着温润的光。她揉了揉酸痛的脖颈,目光落在书页间夹着的敦煌壁画拓片上——飞天衣袂间缠绕的八宝纹,此刻正化作她笔下鎏金累丝香囊的雏形。

“小姐,郡主的马车已在西角门候着。”画春抱着狐裘进来,狐尾扫过青瓷笔洗,溅起几点墨汁在宣纸上,恰似雪中红梅。

上官云曦将设计稿卷成细轴,外裹《女诫》封面,用鱼胶封好。指尖触到冰凉的鱼胶,她忽然想起前世实验室里的3D打印材料,嘴角不禁泛起苦笑。马车行至半途,姜绾绾突然掀开帘子,雪粒顺着貂毛滚落在车毯上:“到了!这庄子是我外祖留下的,梅花正开得盛。”

别庄的暖阁里,金丝炭在铜兽炉中噼啪作响。上官云曦摊开图纸,琉璃鸢尾花在烛火下流转着幽光:“这机关是照着《营造法式》的‘鸳鸯交手栱’改的。”她用银镊子夹起米粒大的齿轮,“花蕊里藏着《梦溪笔谈》记载的水转连磨,需用西域骆驼油润滑。”

姜绾绾凑近细看,珠钗上的东珠随动作轻颤:“妙啊!轻按花瓣能奏《梅花三弄》,这可比珍宝阁那些死物有趣多了。”她忽然指着图纸边缘,“这纹路...倒像敦煌飞天飘带的褶皱。”

上官云曦将图纸收进冰裂纹瓷盒:“正是从藏经阁的《敦煌图录》里悟的。”她取出个锦囊,“这是固色药水,用茜草和明矾按《齐民要术》的法子熬制,需密封七七四十九天。”

忽闻窗外传来积雪压断竹枝的脆响,姜绾绾猛然起身,袖中短弩滑出半截。月光透过雕花窗棂,照见雪地里一串足迹通向梅林深处,足迹尽头隐约有玄色衣角一闪而过。

姜绾绾冷笑,“上回珍宝阁的人就跟踪过我。”她解下腰间鎏金香囊,倒出里面的鹤顶红粉末,“明日让银楼的匠人用三层金属浇铸,遇火自动焚毁图纸。”

上官云曦展开新画的点翠凤冠图,冠顶暗藏的“千里镜”机关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我让舅父的船工在蜀锦里织入鱼胶丝线,既能防贼,又能在遇水时显现暗纹。”

三日后,扬州来信送至城南当铺。上官云曦拆开夹层里的密报,波斯商队已将首批机关首饰藏在香料箱底。她蘸着茶水在账本背面写下“月令限定”四字,忽然想起《商君书》里的话:“民不可与虑始,而可与乐成。”

深夜回城的马车上,上官云曦摸着藏在车辕暗格里的琉璃护甲——夹层里的火药是用《武经总要》记载的“猛火油”配方改良的。她望着国公府的灯火,父亲书房的算盘声隐隐传来,与车轴转动声交织成诡异的二重奏。

回到闺房,上官云曦取出新的图纸。这次要做的是仿故宫金瓯永固杯的酒器,杯身暗藏微型蒸馏器,既能温酒又能防毒。她笔尖一顿,忽然想起前世在拍卖行见过的宋代汝窑天青釉盏,釉色里藏着的冰裂纹,恰似她此刻支离破碎的命运。

画春端着参汤进来,见她又在熬夜,忍不住劝道:“小姐,再这样下去,眼睛要熬坏了。”

上官云曦头也不抬:“无妨,等咱们的首饰铺子开遍大江南北,我要让全天下的女子都知道,闺阁之中亦能出豪杰。”她将图纸收入檀木匣,匣底刻着一行小字:“谨以此器,祭我两世沉浮。”

窗外的雪不知何时停了,月光洒在图纸上,映出九色鹿灵动的眼睛,仿佛预示着某个新时代的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