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守仁不知道从哪弄来了一条黑狗,就在外边的院子里现宰放血,痛苦哀嚎之声惨不忍闻。
我心头一绞,一时搞不清楚自己是在救人还是造孽。如果爷爷在的话,大可不必殇此一畜,如果时间充裕的话,也可以广而少取,但就吴宇哲目前的情况来看,已经不容我忧疑不定了。
吴守仁足足收集了小半盆血,他一端进来,屋里顿时弥漫开浓烈刺鼻的血腥味。
“您看这些够吗?”吴守仁问。
我皱了皱眉头,说道:“事后你们把这条狗烧了,买一个好点的骨灰盒,装进去后埋在祖宗的坟墓旁,让它永受香火。”说完我又怕他不当回事儿,声色俱厉的补充道:“如果不照我说的做,此犬今日无辜惨死,日后必然化成恶灵找你儿子寻仇,到那时你请谁来也不顶用。”
吴守仁听的连忙点头,“我一定照做,一定照做。”
这时吴文静也已经折柳条回来了,果真是一大捆,虽然粗细不齐,但我估计够用了。
“去找根绳子,要粗的。”
我出来后看了看他家的门框,高度可以,“现在把人架出来吧。”说完让他们将吴宇哲上衣脱去然后吊在门框上。
“啊?这大冬天的光着膀子吊这儿?”吴宇哲他妈不敢相信地说道。
我看了吴守仁一眼,目光冷峻。吴守仁眉头一紧,转而对吴宇哲他妈道:“一边去!”
于是吴宇哲就被吊了起来。
我让吴守仁在一旁端着黑狗血,让吴文静在一旁递着柳枝,然后手上接过一根,在黑狗血中蘸了一蘸,说道:“别心疼啊。”说完便狠狠地朝吴宇哲身上抽了上去。
“啊。”吴宇哲他妈惊叫了一声,才待上前阻止,被吴守仁一眼瞪回去了。
只见刚才被柳条抽中的地方,虽然不太明显,但我还是能看出来,那一片深紫的肤色淡了一点。
我每打完一下,都要蘸一蘸黑狗血,这样一连打折了好几根柳条,终于可以明显的看出来紫色正在消退了。
他们三个的脸上都是转忧为喜,虽然还是心疼,但看我的眼神却像是敦促我接着打。
因为紫色逐渐淡去的缘故,原本昏迷不醒的吴宇哲也开始睁眼,他虚弱的叫了一声“妈”。
“哎,宇哲。”他妈激动的又哭出来了。
我又打折了几根,直到最后一下打出了一道血痕才住手,“刚才打的是趴你儿子背上的东西,现在再打就是打你儿子了,放下来吧。”
吴宇哲此时已经清醒了,之前不疼,最后这一下抽的他倒吸凉气,脸上尽是大病初愈后的憔悴之色。
“天冷,快进屋。”吴守仁说道,脸上洋溢着无法掩盖的兴奋。
我看了看周围,知道那东西肯定还没走,刚才只是将他从吴宇哲的背上打下来了而已,可我没开道眼,看不到他。心里正头疼接下来怎么办呢,要不要去弄点牛眼泪,就听吴宇哲在屋里哭道:“我之前睡一阵,醒一阵,但醒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睁不开眼,说不了话。睡着的时候,我梦到一个小妹妹对我说,因为我差点杀了她,所以她也要杀了我。”
我听到后心头一动,看了看那个阴暗无物的墙角,“小妹妹?”
“宇哲,就是这个大哥哥救了你。”吴守仁说完,拉着他儿子就要给我磕头。
我挥了挥手,“免了。事情还没有解决。”
吴守仁一听这话,脸上的笑容顿时就僵住了,“啥…啥叫没解决?”
我没有回答他,而是问吴宇哲道:“你说有一个小女孩给你托梦了?”
吴宇哲害怕的点了点头,“嗯。”
“她还说你差点杀了她?”
“嗯。”
“那她有没有说你究竟做了什么,差点把她杀了?”
“没有。”吴宇哲一脸无辜地说道。
我摩挲着下巴,低头一忖,接着问道:“你这几天有没有做什么不敬的事,对活物死物,活人死人都算。”
吴宇哲认真的想了想,突然眼中闪过了一丝慌乱的神色。
我眉头一皱,脸上挂一副阴恻恻的笑容说道:“这是想到了?”
“嗯。”吴宇哲害怕,已经小声哭出来了。
“你做了什么!”我突然大声道,故意吓他一跳。
“我…我前两天上后山上玩,有座坟子塌了,就…往里边撒了泡尿。”
他刚一说完,吴守仁一个巴掌就拍了过去,“我操你个小王八蛋!”
我心中也升起了一股怒火,那童子尿阳气之重,足以让新鬼灰飞烟灭,想那小女孩才死几时?
“哼,那你可真是活该。”
本来吴宇哲他妈见吴守仁呼了他一巴掌,爱子心切还要护犊子,此时见我这么一说,到嘴边的话硬生生憋了回去,这女的不傻,她听到我刚才说事情还没了解。
“哭,你再哭还得一巴掌。”吴守仁恨恨的说道,转而对我神色央求道:“那您看现在该怎么办?”
我想了一下,说道:“你去把刚才那条黑狗的两颗犬牙拔下来,做成吊坠挂在他脖子上,然后联系一下那个小女孩的家人,将她的坟子好好整修一番,由你出钱。”
“哎哎。”吴守仁连忙点头。
“修好后的当天,夜里子时,你带着你儿子去人家坟前,摆齐祭品,点上香一边磕头一边赔罪,一定要真诚。如果香顺利燃尽,说明她愿意原谅你们,多烧点纸钱就没事了。
如果香中途断了,就赶紧回来,一路上无论如何也不能回头。进家门时在门前杀一只黑羽公鸡。然后再想办法。”我说完后心里也没底,因为这些方法都是听爷爷讲的,从来没实践过。
“好,好。”吴守仁答应道,“我现在就去找那座坟子。”
“爸,我跟你一起去。”吴宇哲说道。
吴守仁看了他一眼,说道:“你跟我说在哪就行了,早这么好,你干这种事!”
“13岁也不小了。”我说道:“以后不要再这么荒戏了。”
吴宇哲答应着,眼中流出了忏悔的泪水。
“哎。”吴守仁叹了口气就出去了。
我来到客厅坐了下来,一边品着吴文静给砌的铁观音,一边等着吴守仁的消息。
“呀呀呀呀。”外边傻子探头探脑的往里瞅。
我笑道:“要不要喝杯茶?”
吴文静坐在一旁问道:“你…还在上学吗?”
我点了点头:“在读大二。”
“哪个大学?”
“建大。”
“哦哦。”吴文静笑容明媚,“我是师大的。”
我跟她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但多数时候都是我一个人在那儿静坐。因为一直在喝茶,弄得我尿意十足,都快憋死了也不去厕所,就是为了塑造一种高人形象。
到傍晚之时,吴守仁从外边回来了,他办事还算谨慎周密,此时不光联系好了小女孩的家人,连给她修坟的人也找好了。
“您看啥时候动手?”
“你都跟人说好了?”我问道。
吴守仁说道:“说好了,那孩子的父母早就搬城里住了,平时也不回来,我把实话一说,他让我转五千块钱就把此事了了,只是嘱咐我千万不能开棺材。”
我听完后心里略微有些惊讶,自己女儿差点魂飞魄散,五千块钱就解决了?修坟也不回来看着点儿。
“我们是去修坟,又不是去当仵作,当然不会开棺见尸。”我说道,心里对她的父母有点不满。
“那您看,我们是现在去修坟呢还是…”
我想了想道:“趁天还没黑,你先带我去她的坟茔看看,让候在外面的人都回去,具体怎么做等我看过了再说。”
吴守仁答应着,便出去将那些来帮忙的人暂时打发回去了,我看了看标在门口的傻子,说道:“等在这儿,别乱跑。”
坐上面包车,吴守仁拉着我来到了后山。此山不高,而且是一座独立的山头,山上积雪枯草黄白相接,远远望去有些苍凉。山的向阳一面新坟赶旧坟,看样子这是他们村共有的风水墓地。
“就是那儿。”吴守仁指着前面的一个坟包说道。
我走近一看,果见这座坟子的北侧塌陷了一块,露出一个黑咕隆咚的大窟窿。我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往里一照,依稀看到里面有一滩死水在反射点点明光。
“怎么有水?”我心里一阵惊疑,坟里见水可是大忌!
吴守仁低下头,可能他认为这摊死水和他儿子有关。
“爷爷是怎么说的来着?”我敲着自己的脑袋,一边嘟囔着一边儿想道:“三方‘绝胎养’,三煞‘劫灾岁’,火旺于南方,北方为其冲。北主亥子丑,故而为三煞(亥为劫煞,子为灾煞,丑为岁煞)。寅午戊合火局,火方旺于南,煞方发于北,今年正逢寅年,该着北方成煞,这坟中已经进了煞气,所以北边才会出现死水。对,就是这样。”
窥得真相后我一阵心喜,觉得自己肚子里还是有货的。不过转念又一想,“这坟子好好的怎么会进煞气?”
“那个…”吴守仁在一旁已经紧张的不行了,他问道:“小曹半仙(大概实在不知道叫啥好了),您看现在怎么办?”
我说道:“本来坟子塌了,可能是因为意外,修一下要是之后没事的话就好了,可现在这种情况不行,坟子里进了煞气,必须迁坟。如若不然,他一家人遭殃不说,你家也可能被殃及池鱼。”
吴守仁听到后冷汗都下来了,“迁坟是大事,我现在就联系那家人。”
“嗯。”我又观察了一下周围,无奈什么也看不出来,堪舆点穴什么的全不会,根本看不出此处的风水如何。
吴守仁打通电话后,将这边的情况简单一说,其实他语气已经很委婉了,但电话那头一听到“迁坟”二字,顿时喊骂如雷,话是怎么难听怎么说,总之就一个意思——谁也不能迁这座坟!
我心里感到一阵奇怪,修坟可以迁坟就不行?没听到坟里进煞了么。
吴守仁恨恨的挂掉了电话,脸色被气得很难看,“小曹半仙,这家人这样您看怎么办?”说完之后他可能是觉得被骂的委屈:“这又不是我一家的事儿,这是他家的坟子,不迁的话…”
“行了。”我打断他的抱怨,“这家人真奇怪,坟里进煞,以为这是什么好地方吗,还死活不让迁。”
“说不定人家就要这样的地儿呢。”
这本是吴守仁的一句气话,却听得我心头一震,此时再看一看四周,心里闪过一个念头:“难不成这地儿的风水布局暗藏玄机?”
“煞气已经进了坟茔,再修好也没用,但迁坟就不一样了。让修不让迁,莫非他们要的就是煞气?!”
“小曹半仙?”吴守仁看我脸色突然变得不好,在一旁小心地叫了一声。
“此事变得有些复杂了,这家人怕是有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