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天色昏暗,血腥弥漫。

各路兵马混战厮杀,火光摇曳中,敌我难辨。

张澈是奔着中军大帐去的,欲擒袁绍,奈何一番冲杀后,早已失了目标。

他只得调转马头,扑向附近营盘。

他已记不清斩了多少无名偏将,只知自己浑身上下早已被血污浸透,那身墨金织锦战袍彻底沦为暗红色,凝结着血块与泥泞。

反正他只记得,有一个络腮胡将领,被一众士卒护在中心,疯狂向后逃窜。

看那甲胄,至少是军中大将。

不过可惜,终究还是没有逃脱。

被张澈追上前去,一枪刺死,割下首级,挂在马头上。

一面倒的屠杀,从深夜一直持续到天边泛起鱼肚白。

连绵数十里的联军营寨被铁蹄踏得支离破碎。

各色旗帜落在地上,浸在血中,踩在泥里,早已分不清是谁的大旗。

尸骸枕藉,运气好些的,还能有个全尸。

运气差些的的,早已被践踏成泥。

每走一步,都能踩到各自零件,“噗呲”冒血。

张澈本就心情不好,心中憋着一股无名火,出手狠戾无情,没个轻重,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然而,其余七将比他更为酷烈,无论降与不降,冲上去便是一刀!

太师董卓不喜俘虏,只偏爱那一袋袋血淋淋的耳朵。

作为下属,自然要投其所好。

这也就导致战场极其惨烈,如同修罗屠场,尸山血海,无法用语言、文字形容。

十余万诸侯联军,估计也就跑了个三四万,其余的,全部授首。

“杨将军,还剩多少兄弟?”

打扫完毕战场,众人在冲天的火光和散发着焦臭的烤肉味中,高奏凯歌,班师回朝。

张澈随手将挂在马上的首级塞进蛇皮袋,耷在马背上,面无表情,声音沙哑。

“这……”

杨任拍马赶上,脸色灰败,迟疑片刻,低声道:

“仅……仅剩八百人。”

这些都是他一手带出的汉中精锐,每损失一个,都令他心痛如绞。

但是,这条路是他们自己选的。

马革裹尸、血染沙场,算得上是上乘的死法了。

正当他要开口劝慰张澈,却被张澈打断。

“八百人么?”

张澈喃喃自语,随即眼神骤然锐利如刀:

“八百就八百。”

“回头给我爹写封信,送去汉中,抚恤金翻倍,赐良田、盖新房,由官府赡养老人,子女送入官学,成年后优先擢为官吏。”

闻言,杨任抬起头,虎目瞬间湿润,嘴唇翕动。

哪料张澈猛地拍马,向前冲去,只留下一句:

“谁敢在这上面动手脚!”

“诛十族!!!”

在董卓麾下,他是个初出茅庐的黄口孺子。

但在汉中,那是正儿八经的土皇帝。

......

大军凯旋而归,抵达汜水关。

董卓身穿玄色蟒袍,顶着太阳,携带文武,早在关前候着。

这次没有青罗伞盖,也没有马车、仪仗,更没有婢女丫鬟。

见到大军返回,甚至主动向前迎了几步,浑身肉山跟着一颤一颤的。

“孩儿拜见义父!”

“末将拜见太师!”

众将纷纷下马,跪倒一片。

张澈亦随众跪倒,姿态恭顺。

“哈哈哈!好!都好!”

董卓笑得合不拢嘴,李儒适时上前,将酒杯递了过去。

又抱起脚边的酒坛,默默斟着酒。

“此战大捷,全赖诸位奋勇争先,咱家敬诸位一杯!”

董卓端着酒杯,挨个儿扶起众人,为众人斟庆功酒。

轮到张澈时,他双手接过酒爵,看着董卓豪爽的笑容,心中百味杂陈。

但还是咧嘴一笑,仰头一饮而尽,再次跪地,声音洪亮真挚:

“谢太师赐酒!”

“此酒甘醇,犹如太师恩德!”

“末将愿为太师效死,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人不嫌礼多,初来乍到,表忠心是必要的。

哪怕心里再不满,不服气,但面子上一定要过得去。

他可不会像别的小说男主一样,明明心甘情愿前去卧底,但看不惯反派的行为作风,非要当着人家宣泄出自己情绪,最后又是俗套的戏码。

众将收兵入关,诸侯败退,接下来自然就是论功行赏了。

一个个麻袋打开,滚出成堆的血耳,散发着刺鼻的腥臭,令人作呕。

但董卓好像并不嫌弃,闭着眼睛,深吸一口气,堪称史诗级过肺,满脸的享受。

在李儒的陪同下,一堆一堆打量着,时而点头,时而摇头。

等到张澈时,一个圆滚滚的脑袋率先从袋子里滚了出来。

带着一条血迹,咕噜咕噜滚到董卓脚下。

“嗯?”

董卓眉头一皱,扫了眼张澈,有些不解,然后撅着屁股去看头颅。

可惜上面满是血迹,几近干涸,看不真切。

见状,董卓抬起脚,拿脚尖撩拨了一下沾在上面的发丝,突然瞪大了眼睛:

“文优!文优!”

“给咱家看看,这是谁的脑袋?”

李儒闻言,连忙上前,挥了挥手。

立刻有两名士卒上前,端着水桶、拿着抹布,细细擦了起来。

这颗脑袋的主人到死都没想到,死后还能有这待遇。

很快,血迹被擦拭干净。

“张杨?”

董卓和李儒同时惊呼一声,抬头看向张澈,不可思议。

张杨,曾任武猛从事,先后事丁原、蹇硕、何进、董卓,后奉命平定上党山贼之乱,被任命为上党太守。

张澈挠了挠头,眼神中是大学生才有的清澈。

张杨吗?

听过,但不认识。

反正看他衣着华丽…黑灯瞎火的,就他跑最慢来着...以为大小是个将军之类的,就一枪攮死了。

没想到竟然还是个小诸侯。

“哈哈哈,好小子!”

确认过身份,董卓笑得更放肆了,用力拍着张澈肩膀:

“阵斩诸侯,这可是泼天的大功。”

“你小子,可给咱家长脸了!”

说着,亲自拎起酒坛,又给张澈斟了一杯。

张澈接过酒,人都是恍惚的。

黑灯瞎火、兵荒马乱的,没想到真斩了一名诸侯。

人他杀过不少,从汉中之战到汜水关之战,再到昨夜,杀了不少。

但这还是真正意义上杀史书上有记载的名人,那感觉,老爽了。

两千好儿郎,换来一个诸侯首级,加官进爵是肯定的。

他也不知道是亏了,还是赚了。

感受着四周投来的目光,有赞赏、有震惊、有嫉妒,种种。

不过很快,所有的目光都收了回去,各种溢美之词如潮水般涌来。

“张将军少年英雄,厉害!”

“明煜经此一战,必名扬四海!”

“年轻咋了,俺就说他是个人物......”

无论真心假意,场面话必须到位。

“张将军武艺无双,不输温侯,佩服!”

李儒罕见的露出笑容,上前朝张澈点了点头,转身看向董卓,真挚道:

“太师,张将军虽年少,然两番作战,勇冠三军,斩将夺旗,功勋卓著!”

“如此大功,不可不厚赏,更应昭告天下!”

“一来可彰张将军之威名,二来亦可震慑关东群丑,显我太师麾下人才济济,天威浩荡!”

他说话时,目光还不时“欣慰”的看向张澈。

张澈差点就信了他的鬼话,说的比唱的好听。

果然玩计谋的都脏。

能混进汉末谋士前十,第一个提出挟天子以令诸侯这种千古阳谋的人,怎么会是省油的灯。

分明是想败坏他名声,彻底将他绑死在这船上,还美其名曰宣扬威名。

呸!

狗东西!坏得很!

“好!就依文优之言!”董卓大手一挥,痛快答应:

“非但要昭告天下,咱家还要再拨五千西凉精锐,充作明煜本部兵马,为咱家冲锋陷阵!”

“其余封赏,待回到洛阳,与诸将一并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