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府内，早已是一片缟素。
白色的灯笼取代了往日喜庆的红灯，高高挂在屋檐下，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凄凉。
灵堂就设在府邸的正厅，一口上好的楠木棺材停放在中央，周围点满了白烛。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香烛气味，却怎么也掩盖不住那从棺材传出的血腥气。
猛虎帮二当家的无头尸身，已经被镇上最好的仵作勉强缝合了起来，换上了一身崭新的寿衣。
灵堂内外，挤满了前来吊唁的猛虎帮帮众和张家亲属。
哭嚎声、议论声、脚步声混杂在一起，让这本该肃穆的场合显得格外嘈杂而混乱。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骚动，人群自动向两边分开，让出一条通道。
一个身材魁梧如铁塔般的壮汉，龙行虎步地走了进来。
他看起来约莫三十出头的年纪，一张国字脸，剑眉入鬓，双目开合间精光四射，带着一股不怒自威的煞气。
即便穿着一身素服，也难掩其骨子里透出的那股凶悍与霸道。
他就是黑石镇明面上的霸主，猛虎帮的大当家——李虎。
李虎一踏入灵堂，原本嘈杂的气氛瞬间为之一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了他的身上，敬畏、恐惧、期待，不一而足。
他只是站在那里，一股凶悍如猛虎下山的气势便扑面而来，让周围嘈杂的哭嚎声都为之一滞。
他的目光扫过全场，最终落在了那口冰冷的棺材上，眼神瞬间变得阴沉如水。
“大当家……”守在灵前的几名心腹，声音沙哑地迎了上来。
李虎没有理会他们，径直走到棺前，低头看着自己兄弟那张死灰色的脸。
即便经过了收拾，那份死前的惊恐与不甘，依旧凝固在五官的扭曲之中。
他缓缓伸出手，粗糙的指节在那道狰狞的缝合线上轻轻划过，一股冰冷的杀意，从他身上弥漫开来。
整个灵堂的温度，仿佛都因此下降了好几分。
“是谁…是谁干的？”李虎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像是一头即将暴怒的雄狮，在压抑着自己的咆哮。
“回…回大当家，衙门的王捕头说是江湖恩怨，现场……什么线索都没留下。
只知道凶手用的是一柄窄刃短刀，一刀毙命，干净利落。”一名心腹颤声回答。
“江湖恩怨？好一个江湖恩怨！”李虎冷笑一声，笑声中充满了森然的杀机，“在这黑石镇的一亩三分地上，谁敢跟我们猛虎帮结下这种不死不休的恩怨！”
他猛地一拳砸在旁边的柱子上，坚硬的木柱发出一声闷响，竟被他砸出了一个浅浅的拳印。
就在此时，一声凄婉欲绝的哭喊从旁边传来。
“大当家！您可要为我家夫君做主啊！”
只见一个身穿孝服的年轻女子，跌跌撞撞地从内堂奔出，“噗通”一声跪倒在李虎面前，死死地抓住了他的衣角。
女子正是张二麻子的妻子，秋娘。
她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本是镇上远近闻名的一朵娇花，此刻虽然身着素白孝衣，不施粉黛，但那张哭得梨花带雨的俏脸，却更添了几分楚楚可怜的动人风韵。
她发髻微乱，几缕青丝黏在泪痕未干的脸颊上，一双美目肿得像熟透的桃子，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让人见之不由心生怜惜。
“秋娘弟妹，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李虎眉头一皱，连忙弯腰去扶。
可秋娘却执拗地跪在地上，仰着那张泪眼婆娑的脸，泣不成声：“大当家，夫君他……他死得好惨啊！”
“您和他是结拜的兄弟，情同手足，如今他横死街头，凶手却逍遥法外！您若不为他做主，他……他到了九泉之下也无法瞑目啊！”
她的哭诉字字泣血，带着无尽的悲戚与绝望，也带着一丝对未来深深的恐惧。
她一个弱女子，在这吃人的世道，失去了丈夫的庇护，就如同风雨中飘摇的浮萍，随时可能被吞噬。
此刻，眼前这个男人，是她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
李虎看着跪在自己脚下，哭得浑身颤抖的美貌弟妹，心中那股暴戾的杀意之中，不由得生出了一丝复杂的涟漪。
他深吸一口气，用一种前所未有的温和语气说道：“弟妹你放心，二弟是我的兄弟，他的仇，就是我的仇！”
“我李虎在此立誓，定要将那凶手碎尸万段，用他的头颅，来祭奠二弟的在天之灵！”
他的声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传遍了整个灵堂。
说着，他用力将秋娘从冰冷的地面上搀扶起来。
当他宽厚而布满老茧的手掌握住秋娘那柔若无骨的纤细手臂时，秋娘的身子不由自主地轻颤了一下，一股陌生的、属于男人的灼热体温，透过薄薄的白衣传递而来，让她心中一阵慌乱。
“大……大当家……”她下意识地想要抽回手，却被李虎握得更紧了。
“从今往后，你和你家里的事，就是我李虎的事。”李虎的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眼神深处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幽光。
“二弟不在了，我这个做大哥的，绝不会让你们孤儿寡母受半点委屈。谁敢欺负你们，就是跟我李虎过不去！”
这番话，既是安慰，也是一个无比郑重的承诺。
秋娘怔怔地看着他，看着这个平日里只觉得凶恶霸道的男人此刻脸上真诚而坚毅的神情，心中的惶恐与无助，仿佛真的找到了一个可以依靠的港湾。
她的泪水再次涌了出来，这一次，却带着几分感激与委屈。
“多…多谢大当家……”她哽咽着，螓首低垂，任由李虎搀扶着。
李虎安抚好秋娘，让她退到一旁，脸色再次恢复了那份属于一帮之主的冷酷与威严。他转过身，面对着灵堂内外所有的猛虎帮帮众，声如洪钟地喝道：
“兄弟们！”
“在！”数十名帮众齐声应喝，声势浩大。
“二当家死的冤枉！凶手这是在打我们所有猛虎帮兄弟的脸！这口气，我们能不能咽下？”
“不能！”
“好！”李虎眼中凶光大盛，“我宣布，从今天起，悬赏五百两白银，要那个凶手的人头！不管是死是活！”
“谁要是能提供有用的线索，赏银一百两！把黑石镇给我翻个底朝天，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那个藏头露尾的鼠辈给揪出来！”
“是！”帮众们群情激愤，齐声怒吼，心中的恐惧被大当家的话语和重赏激起了血性与贪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