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_平生只有两行泪,半为苍生半美人

此时,快憋晕过去的路阡陌,双手抱住了陈子墨英俊的面颊,贪婪地端详着:“真的是你,真的是我的秋雨,你真的回来了……这不是梦吧?”

陈子墨拼命地点着头,回应着:“这不是梦……我怎么舍得离开你……”

路阡陌突然双手抱住了陈子墨的头,来回揉搓着,擦着他满脸的泪水。

陈子墨心底呐喊着:“平生只有两行泪,半为苍生半美人。”

陈子墨梦魇惊醒般,突然抬起头,同时在她背后,伸手拿过病床上的一条绷带,给路阡陌扎起了满头的银丝——怕她看到,再在她的伤口上撒盐。

陈子墨轻柔、温润地问道:“陌,你还记得我出事前的情况吗?”

路阡陌晶莹、潮润的目光,如柔软的锦缎般,贪婪地缠绕住陈子墨浑身的每一处,好久、好久,才慢慢回忆着,喃喃低语,发出琴声般悠扬的低吟:

“当时,我就感觉哪里不对,就是控制不住想要死了。我去了小卧室,不知怎么的,我就什么也记不起来了,当我醒来,我看到了床头上方,挂着的相框掉了下来,可能是它把我砸晕了吧。当我出来小卧室,就不见了你的踪影,你就坠楼了……”

陈子墨沉思良久,假设出了几种结果,但他没有说 ,只是配合着路阡陌说:“是的,我也感觉哪里不对……”

“秋雨,你还记得你是怎么坠楼的吗?”路阡陌轻柔地呢喃道。

陈子墨心里一紧,怕回答露出破绽,急中生智地答道: “医生说我脑袋受伤,有点部分性失忆;不过,你不用担心,医生说经过锻炼,和对以前事物的刺激,会恢复的。

“我只记得我们好像点了根烟,就去了阳台,以后就记不起来了。

“还有,你没听出我的声音也有点不一样了吗?也是脑神经受损的缘故。会慢慢恢复的。”

路阡陌眼内又绽开了心疼的泪花,轻柔地拥进陈子墨的怀里,耳鬓厮磨地喃喃低语着。

“你到阎王殿转了一圈又回来,性命无虞,已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报,其他的怎么会没有变化呢?

“起初,我只在乎你的安危,你活着就是我的全部,至于别的,我什么也没去注意。现在,我已确定你平安无恙,再一回忆,的确觉得你行事风格、说话语气,都和以前大不一样了,总有种你是从未来穿越过来的。

“说真的,我现在还在亦梦亦幻之中,真怕再失去你,要不把你拥在怀里,含在嘴里,融进身体里,渗进血液里,塞回子宫里,我总担心还要失去你一样。

“我现在更爱这样的你了,爱得深沉,爱得无我,爱的撕心裂肺……当看到你再次死去,我的心、身就已经随你而去了,也就仅剩下了一副行尸走肉的皮囊了……

“你被抬上飞机的那一刻,不只是我的世界毁灭殆尽,就连整个宇宙也到了终点,回到了混沌之初的奇点。我已经死了……死了也就更长久的爱着你了——这不是我一生所希翼的吗?

“可是,同事还是把我抢救了过来,并送到这特殊护理病房。

我仅剩爱你,这残存的一点痛苦,让我又回忆起你对我爱的承诺:天荒地老,海枯石烂,即使到了我满头雪白银丝,你说你依然爱我如初……

那我就薅掉黑发,变成光头,也算是一片雪白了吧……这样你就回来兑现你对我的承诺了……

我一把、一把地扽掉我的头发,可当我薅第二把时,竟神奇地发现它已变成雪白……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平安归来。

“秋雨,我们结婚吧。结了婚,我给你生个孩子,这样就分去我对你的一部分爱,我也就不会这样爱得你疯狂,爱得自虐……”

路阡陌早已是涕零四射,哽咽不止。

陈子墨早也是泪如雨下,涕零四射,看着病床边被路阡陌薅下的那一绺黑发,一绺白发,又抱过路阡陌的头,看着那薅掉头发,渗出血的地方,发出“啊……”得一声悲鸣长啸,一把又把路阡陌拥进怀里,肝肠寸断地哽咽着:“陌……你可让我怎么活,怎么回报你呀?”

就在陈子墨和路阡陌互诉衷肠时,两只黑洞洞的枪口盯在了陈子墨的头上。

“不要乱动,转过身来。”卫国忠厉声命令着。

陈子墨慢慢转身……

“举起手来!”卫国忠大声喊着,同时两人后退了一大步,这是知道了陈子墨的厉害,距离太近,再交了自己的枪。

陈子墨慢慢转过身来,脸上挂着歉疚的微笑。

“夏秋雨哥……真的是你?”卫国忠高兴地喊了一声,似乎把刚才发生的龃龉,抛到了九霄云外,“您无恙就好,老弟真为您高兴。”

他说着放好枪,兴奋地跟孩子见了久别重逢的母亲一样,就要去拥抱陈子墨。

“不要……”路阡陌惊呼了一声,“他身上有伤。”

卫国忠尴尬地一笑,赶紧停住了动作。

陈子墨儒雅地伸出双手,紧紧地握住了卫国忠的手,说:“遇到您,我陈子墨是近几年来最大的荣幸和幸运了。”

“还有您,朋友不在多,有您一知己,我足矣。”陈子墨又和另一个握手。

“我叫王硕,认识大哥您,才是我最大的荣幸。我定会像保卫祖国一样,保护好您。”王硕退后一步,身体笔直,打着敬礼说。

听了王硕的话,陈子墨眼内有了春风化雨的湿润。他长期定居、生活在国外,对祖国的爱是最有体会了。

王硕拿路阡陌跟祖国母亲并列,他能不为所动。

此刻的路阡陌,狂风暴雨后地娇羞一笑,依然有种别样,夕阳落山的娇美、虐艳,胜过雪莲。

当卫国忠注意到路阡陌突然生变出的满头银丝,惊得目瞪口呆,铮铮铁骨、生死看淡的钢铁硬汉,眼内立刻盈满了潮润,嘴唇哆嗦、嗫嚅着……

陈子墨赶紧向他摇了摇头。

卫国忠心领神会,目光转向陈子墨,极力控制住哽咽,沉重地语无伦次。

“她爱你到骨子里了,你可不要……辜负……”

陈子墨立即打断了他没说完的话:“刚才事出有因,情不得已,多有得罪,等我处理完当前事宜,定会摆宴向你俩谢罪。”

“哈哈……”卫国忠用笑声掩盖自己的失态、动情,他扭头装作不经意地拭擦下眼角。

“那倒不必了,不过,我不服,要不,咱俩出去再分个高低?”

“不要,我不答应!”路阡陌上前一步,挡在了他们俩之间。

“哈哈……”几个人讳莫如深地同时一笑。

“路阡陌就拜托给你俩了,谢谢……”陈子墨说着就给他俩深深地鞠了一躬,“我有急事要去办,就先走一步了。情……我先寄存下了!”

“大哥,使不得,您要折煞我俩了,”两个人赶紧给陈子墨还了深深一躬,“保护好嫂子,是我俩的荣幸,我俩会用生命做到!”

陈子墨惨然一笑,没有说话,他知道这两兄弟他交定了,相信他俩定会言出必行。他也从过兵,不过是为M国,是作为教官。他太知道一个兵的信仰了。

陈子墨转身把路阡陌用力拥进怀里,在她的耳边轻轻呢喃着:“我活着,就是为了让你幸福。你虐待自己,比剔我的骨,剜我的心还疼痛。我办完事就回来陪你,爱你!”

陈子墨话毕转身就向病房外走去,突然回身说:“我回来的事情,仅限于你们三个人知道。”

她们三人点头答应着。

路阡陌、卫国忠也跟着出门相送。

“嫂子,你在这里休息,不要送了。”卫国忠说着,给王硕一个命令的眼神。

王硕神领神会,身体笔直,打了个敬礼:“谨遵命令,保证完成任务。”说着话的同时,立即持枪挡在了路阡陌身前。

陈子墨刚走到门口,一个他第一眼看见公安局局长贺鹏举时,内心生出的那个声音,突然从心底再次涌出:“货……少……阳……”

他急转身,来到路阡陌身前,附耳低语:“贺……少……阳……”

他语气和先前判若两人,没有了前时怜香惜玉的浓情蜜意,温情如水,甚至是有些许冰冷。

路阡陌听到“贺少阳”这三个字,像见到了活阎王一样,脸色大变,顿无血色,苍白如纸,整个身体哆嗦、痉挛、抽搐不止,身体煮熟的面条一样向地面塌缩下去。

陈子墨心疼地一把抱住她,双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小咬着她的耳朵,突然又变得轻柔如三月春风般地轻抚窸窣着。

“你的秋雨现在是万军从中,取将军首级,区区一个公安局局长、贺鹏举,在你的秋雨这里,连一只蝼蚁都不如。不要再怕……陌。”

陈子墨看着路阡陌已安静了下来,转身就向门外走去,轻盈、矫健的步伐,又是如此的沉重、拖沓。

轻描淡写地说出一个人名,竟然叫路阡陌如此的惊恐万分;她连死都不怕,一个名字竟吓得如此,贺少阳到底对她做了什么,比让她死还可怕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