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秦铭先是焦头烂额地去了一趟公司,试图做最后的挣扎,看看是否还能从即将崩塌的生意中挽回点什么。

从公司出来时,他的脸色比窗外的天色还要阴沉。

汽车在暴雨中艰难行驶,雨刷器疯狂摆动,却怎么也扫不清扑面而来的厚重雨帘。

雨幕如墨汁般浓稠地泼洒下来,雨刷器徒劳地在挡风玻璃上切割出短暂的清晰视野,随即又被更大的水流覆盖。

车内空调的冷风,混合着他身上因烦躁而渗出的汗味,形成一股令人窒息烦闷的湿热气息。

秦铭暴躁地一把扯开勒紧的领带,手机里林婉萱带着哭腔,歇斯底里的声音还在不断回响。

“秦铭!我要和你分手!彻底分手!”

“你等着!我不会就这么算了的!你给我等着!”

“你是不是早就想杀我了?啊?你说啊!”

林婉萱在废弃工厂里想了很久,终于想通了——她要秦越!

她以前的想法大错特错,没有钱可以两个人一起挣。

不管秦越现在有没有钱,她都只想跟着秦越,过平淡踏实的日子。

她本想平静地和秦铭谈分手,可电话拨通后,积压的恐惧、愤怒和怨恨瞬间爆发,她控制不住地对着话筒尖叫起来。

电话里传来她压抑不住的啜泣和恶毒的咒骂,混着电流的杂音,嗞啦嗞啦地刺激着秦铭的耳膜。

“闭嘴!疯女人!”

秦铭根本听不懂林婉萱在胡言乱语什么,他只觉得无比烦躁,这个麻烦精的声音让他抓狂。

他狠狠一拳砸在方向盘中央,刺耳的喇叭声划破雨幕,惊飞了路边草丛里避雨的野狗。

后视镜里,他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扭曲的面孔像极了输光家底的赌徒,充满了不甘和戾气。

吱——嘎!

轮胎与湿滑地面摩擦出刺耳尖锐的声响。

一辆破旧的面包车毫无征兆地从旁边小路冲出,猛地横在了他的车前!

秦铭猝不及防,头重重地磕在坚硬的方向盘上,血腥味瞬间在口腔里弥漫开来。

“妈的!瞎了你的狗眼!”

他抹了一把流出的鼻血,怒火彻底点燃,不顾车外瓢泼大雨,猛地推开车门冲了下去。

冰冷的雨水瞬间浇透了他单薄的衬衫,顺着领口灌进衣内,滑过脊背,让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今天积压的所有坏运气和怒火,此刻都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四个黑影从面包车上鱼贯而下,动作干脆利落。

每个人都拎着一根沉甸甸的棒球棍,有节奏地在掌心敲打着,发出啪啪的闷响。

他们步伐整齐,橡胶鞋底在路面积水里踩出噗嗤噗嗤的声响,如同索命恶鬼逼近的脚步声。

三人戴着统一的黑色面罩。

为首一人则戴着更为醒目的银色面具,雨水顺着面具冰冷的边缘不断滴落。

“你……你们想干什么?”秦铭的气势瞬间萎靡下去,恐惧笼罩了他的心房。

对方明显有备而来,装备齐全,目标明确。

他强撑着,试图用身份吓退对方:“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哥是秦氏集团的……”

砰!

话音未落,一记沉重的棒球棍,狠狠砸在他膝盖后侧的腘窝!

秦铭痛呼一声,踉跄着向前扑倒,单膝重重跪在冰冷湿滑的柏油路上,膝盖骨撞击地面的闷响在雨声之中清晰可闻。

紧接着,后颈处传来冰凉的、金属特有的锐利触感——

一把锋利的匕首稳稳地抵住了他跳动的脉搏!

“秦铭,对吧?”

戴着银色面具的人开口了,声音经过电子变声器处理,发出生锈齿轮摩擦般刺耳诡异的声响。

“我……”秦铭刚想回答。

呼!

一记带着风声的凶狠勾拳猛地击中他的下颌。

秦铭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整个人仰面朝天摔倒在积水中,后脑勺咚地一声磕在坚硬的路面上,眼前金星乱冒。

黑影们无声地围拢上来,棒球棍如同密集的雨点,带着沉闷的破空声,精准地落向他的后背、大腿、手臂、手腕……

秦铭痛苦地蜷缩成一团,像一只被煮熟的虾米。

他自己的凄厉惨叫混在哗哗的雨声中,显得如此渺小无力。

噗嗤!

右肩胛骨处传来一阵刺穿皮肉的剧痛。

冰冷的刀刃毫无阻碍地刺穿了他的皮肉,直抵骨头。

刀刃入肉的钝痛感顺着神经猛烈冲击着他的大脑,他忍不住发出杀猪般惨绝人寰的嚎叫。

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抽搐起来,鲜红的血水迅速涌出,混着地上的雨水,在地面蜿蜒成一条暗红色的小溪。

“谁?!到底是谁派你们来的?!”他强忍着剧痛,发出愤怒的嘶吼。

啪!砰!咚!

回答他的只有更加密集沉重的棍棒打击声。

左侧肋骨传来清晰的咔嚓一声脆响,剧烈的疼痛让他眼前骤然一黑,几乎当场昏死过去。

在极度的恐惧和疼痛下,秦铭失禁了,一股尿骚味迅速在雨水中弥漫开来。

四人像拖死狗一样,将瘫软的他拖上了那辆破旧的面包车。

车子发动,朝着更偏僻黑暗的远方驶去。

秦铭被粗暴地扔在冰冷肮脏的车厢地板上。

戴着银色面具的人蹲下身,一把薅住他的头发,用力向上提拉,迫使他不得不仰起头,迎上对方面具后那双毫无温度的眼睛。

“记住了!”变声器处理过的声音冰冷刺骨,“招惹秦越的人,都得付出代价!”

“秦越?”秦铭因疼痛而混沌的大脑猛地一激灵,这个名字像一道闪电劈开迷雾,“不!你们搞错了!他是我哥啊!亲哥!”

“亲哥?”面具人的声音带着浓浓的讥讽,“你有把他当过哥哥吗?你要记住,这世上,有些人是你不能碰,也碰不起的。”

话音刚落,沉重的棒球棍再次落下。

这次,目标明确地对准了他撑在地上的手指。

第一棍狠狠砸在左手无名指上!

指骨碎裂的清脆声响在封闭的车厢内异常清晰。

秦铭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无名指,瞬间以一种诡异的角度弯折变形。

喀啦!喀啦!

骨骼碎裂的声响接连不断地响起,伴随着秦铭持续不断,非人的惨嚎。

暴雨似乎更猛烈了,豆大的雨点疯狂砸在面包车单薄的铁皮顶棚上,发出咚咚咚的巨大噪音。

如同催命的战鼓,每一下都重重敲打在他濒临崩溃的神经上。

黑影们显然经验丰富,动作有条不紊,精准地避开致命的头部和脏器部位,却专挑关节、软肋和痛感神经密集的区域下手。

秦铭感觉自己的肋骨至少断了三根,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胸腔撕裂般的剧痛,仿佛有无数把烧红的钢针在肺叶间搅动。

四十分钟后,面包车停在城市边缘一家医院附近的昏暗十字路口。

秦铭像一袋垃圾般被拖下车,扔在湿漉漉的斑马线中央。

他浑身血污的惨状,连路边避雨的流浪猫都惊得炸毛逃窜。

他挣扎着,用尽全身力气翻过身,仰面躺在冰冷的雨水中。

这时,面包车副驾驶的车窗缓缓摇下,那个戴着银色面具的人再次出现。

他伸出食指,对着躺在地上如同烂泥的秦铭,做了一个极其缓慢而清晰的割喉动作。

银色面具在昏黄路灯下泛着死神般的冷光。

警告的意味,不言而喻。

面包车发出一声低吼,迅速消失在茫茫雨幕之中,只留下两盏尾灯化作远处两点猩红的光点。

“秦越……”

秦铭躺在冰冷刺骨的雨水中,轻声念出这个名字,尝到嘴角不断涌出的、带着铁锈味的血沫。

然而,他的双眼里没有丝毫悔悟,只有刻骨铭心,浓稠如墨的恨意!

雨水冲刷着他因疼痛和愤怒而扭曲变形的脸庞,却冲刷不掉眼底那几乎要溢出来的阴鸷毒怨。

他死死咬着牙,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仿佛要将那个名字在齿间嚼碎,再狠狠咽下肚去。

他恨秦越!恨之入骨!

他绝不接受这样的失败和羞辱!

在他扭曲的认知里,要不是他们家当年“好心”收养,秦越早就死了!

秦越现在拥有的一切,都该是他们家的!

秦越就该像个奴隶一样,报答他们家的“养育之恩”!

现在秦越拥有的一切,都应该是他秦铭的!

“秦越……”他嘶哑地低吼着,每一个字都浸透了毒液,混着雨水灌进喉咙,引发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这个仇……我们没完!”

……

“小姐,事情办妥了。不过看那小子的眼神,感觉他不会善罢甘休,恐怕还会想法子对付少爷。”

电话那头传来手下冷静的汇报。

黑色保姆车后座,秦知韵听着电话,嘴角缓缓扬起一丝冰冷而诡异的笑容,如同黑暗中悄然绽放的毒花。

她声音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感:“不用你们操心后续。我自有安排。”

她早已从手中那份详尽的调查资料里,精准地剖析了秦铭的性格——

一个被贪婪和嫉妒扭曲、习惯了欺凌秦越、占尽便宜的人,绝不可能因为一次毒打就承认失败,更不会轻易放弃对秦越的报复。

而她之所以故意让手下在教训秦铭时透露秦越的名字,正是为了给秦铭指明“复仇”的方向。

让他清楚地知道,该恨谁,该找谁报复。

她当然不会让弟弟陷入真正的危险。

早已安排了最顶尖的好手,暗中守在秦越身边,如同最忠诚的影子。

只要秦铭胆敢再次伸出他的爪子,有任何报复的动作……

“那对不起,”秦知韵对着窗外无边的雨夜,无声地低语,眼神锐利如刀,“你就等着被彻底碾碎吧!”

仅仅毒打秦铭一顿解气吗?

秦知韵心中冷笑。

这绝对不够,远远不够!

她要的是让秦铭,让葛桂芝,让所有曾经伤害过她弟弟的人,用余生的每一天来品尝悔恨的滋味,让他们一辈子都活在恐惧和绝望里,永远记得得罪秦家的代价。

她的弟弟,秦越,是她失而复得的珍宝,谁都不能欺负!

这句话,从她找回秦越那一刻起,就绝不是一句空话。

车内的空气仿佛骤然凝固,温度下降了几度。

她望向窗外被暴雨冲刷的世界,眼神深处掠过一丝令人胆寒的狠厉决绝,仿佛一头守护幼崽的母狮,下一秒就能将所有觊觎者撕成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