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提前十分钟到达咖啡馆，她特意穿了件简约的白色衬衫，搭配黑色西装裤。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手指无意识地搅动着面前的柠檬水，冰块碰撞杯壁发出清脆的声响。窗外的梧桐树叶在微风中轻轻摇曳，阳光透过枝叶间隙洒落一地斑驳。
“林小姐来得真早。”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林薇转身，看见江辰站在桌旁。
他今天没有穿正装，而是选择了一件深蓝色针织衫，衬得他少了几分商人的锐利，多了几分儒雅气质。但那双眼睛依然锐利，仿佛能洞察人心。
“江总。”林薇礼貌起身。
江辰轻轻点头，示意她坐下：“叫我江辰就好，今天算是非正式会面。”
侍者适时出现，江辰点了杯美式咖啡，然后转向林薇：“这里的提拉米苏很不错，要尝尝吗？”
林薇微微一愣：“不用了，谢谢。”她保持着得体的微笑，“最近牙疼，在控制糖分摄入。”
江辰点点头，不再坚持，但那意味深长的眼神让林薇觉得他看穿了她的借口。
咖啡很快送上，氤氲的热气在两人之间袅袅升起。
林薇注意到江辰喝咖啡不加糖也不加奶，这个细节让她莫名想起他手腕上那块低调却价值不菲的手表——都是极简主义下的奢华。
“资料都看过了？”江辰率先打破沉默。
“很详细。”林薇谨慎地回答，“设计中心的规划比我想象的还要完善。”
“但？”江辰敏锐地捕捉到她语气中的迟疑。
林薇放下搅拌勺，决定开门见山：“但很多时候，很多美好的规划最后都止步于PPT。”
江辰的唇角微微上扬，似乎很欣赏她的直白。
“这个问题很好。不过我可以保证，这次不一样。”
“每个想要说服别人的人都会这么说。”林薇不自觉地用指尖轻叩桌面，这是她紧张时的小动作。
江辰的目光落在她的手指上，林薇立即停止了动作。
他抬眼，眼神变得深邃：“知道为什么我亲自来找你吗？因为星耀传奇需要的不是又一个形象代言人，而是一个真正的变革者。”
他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文件推到她面前。
“这是董事会刚刚通过的改革方案实施细则，下周一就会正式公布。”
林薇翻开文件，越看越惊讶。里面不仅详细列出了设计中心改革的时间表和预算分配，还明确规定了设计师在创作中的自主权范围。
更令人意外的是，最后几页竟然附上了她直播中提出的几个核心建议的采纳说明。
“你们真的采纳了透明化供应链的建议？”她难以置信地问。
“不仅采纳，而且已经开始了试点工作。”江辰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低了些，“知道吗，你上次直播后，集团旗下至少有五家分公司开始重新提交了自己的供应链伦理。这就是影响力的价值。”
林薇感到心跳加速。
“恕我直言，江总。”她合上文件，直视他的眼睛，“星耀传奇很多的是甲方，也是业内最大的受益者之一，为什么要主动打破现有的游戏规则？”
江辰沉默了片刻，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咖啡杯沿。
“甲方？这个高帽子戴久了，想拆下来就很难了。尤其是还在长个子的时候。听说过温水煮青蛙的故事吗？”他突然问了个看似不相干的问题。
林薇点头。
“现在的行业就是那锅温水，而我们都是青蛙。”江辰的眼神变得遥远，“短期内，维持现状确实能带来可观利润。但长远来看，缺乏创新的行业终将被淘汰。与其被动等待危机来临，不如主动求变。”
他停顿了一下，声音更加低沉：“更重要的是，我始终认为商业成功与社会责任不应该是对立的。找到二者的平衡点，这才是现代企业最大的挑战。”
侍者过来续杯，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林薇借这个间隙整理思绪。这番话出乎林薇的意料：“作为一个与集团都没正式入职的人，他跟自己说这么多，总觉得有点交浅言深之感。”林薇心想，更何况这些属于集团发展问题。
“我欣赏您的远见，江总。”她选择措辞谨慎，从包里取出合约副本，翻到标注的那几页，“比如这里要求形象代言人必须'与公司立场保持一致'，还有这条关于社交媒体发言的事先审核规定...”
江辰接过合约，看着那些被黄色荧光笔标出的条款，忽然笑了。
“这些是法务部的标准条款，每个代言合约都有。”他取出钢笔，在那些条款旁边逐一画上叉号，“我们可以特别注明，这些条款不适用于对行业现状的建设性批评。”
林薇怔住了。她没想到对方会如此爽快地做出让步。
“还有什么顾虑？”江辰将修改后的合约推回给她，眼神坦诚得让人不安。
窗外的阳光忽然变得强烈，一道光线正好照在合约上，那些墨迹未干的修改显得格外醒目。林薇感到一阵眩晕，
“我能问一个可能越界的问题吗？”她突然说。
江辰做了个请便的手势。
“您为什么如此执着于找我？以星耀传奇的资源和影响力，完全可以找到更知名、更...顺从的合作对象。”
江辰没有立即回答。他慢慢啜了口咖啡，目光投向窗外，仿佛在思考如何回答。这个短暂的沉默让林薇感到莫名紧张。
“因为你是唯一一个在直播中直接指出我们新品设计缺陷的普通人。”
当说到普通人时，他顿了顿了。
过了几秒后又开口：“而且你说得对。那款手表的设计确实忽视了左撇子用户的使用体验，这个细节我们整个设计团队都没有注意到。”
林薇记得那次直播。她只是随口提了一句，没想到会被记住。
“在商业世界待久了，最容易失去的就是真诚的批评。”江辰转回目光，眼神变得锐利，“所有人都对你说想听的话，报喜不报忧。而我们需要的是能指出皇帝没穿衣服的孩子，哪怕这意味着要面对一些 uncomfortable truth。”
林薇无语，深吸一口气说道：“我确实是个普通人，所以在面临自己将代表贵集团的时候，压力确实不小。更何况，我在自己的专业领域平平无奇……我担心……尸位素餐。”
“如果这就是你的顾虑，那么调整自己就是林小姐的个人问题了。不过……”江辰取出名片，在背面写下一串数字，“不过……毕竟是我提出的邀请，这是我的私人号码，有任何问题随时联系。”
林薇接过名片，也不知该回什么，只是说了句：“谢谢。”
走出咖啡馆，午后的阳光扑面而来。
林薇站在人行道上，看着江辰的黑色轿车汇入车流，消失在下个路口。
她慢慢走回工作室，手指无意识地在手机屏幕上滑动。
通讯录里存着江辰的私人号码。
林薇再次翻开合约。那些被江辰亲手修改的条款墨迹未干，在灯光下泛着微妙的光泽。
但当她打开电脑，开始搜索星耀传奇最近的动向时，一条不起眼的新闻引起了她的注意：该公司最大竞争对手的股价近期异常波动，有传言称星耀传奇正在秘密收购对方股份。
林薇靠在椅背上，满脑子都是江辰那如鹰般足以穿透人心的眼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