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上午，九点整。
“您好，我是林薇。我想尽快入职贵公司。”林薇拨通了江辰助理的电话。
“林小姐，您想签随时可以。地址我发您微信，请问怎么加您？”助理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背景里有轻微的键盘敲击声，似乎正在办公。
“搜我这个手机号就行。”
“好的林小姐。”电话那头停顿了片刻，键盘声停止。
星耀传奇的设计中心坐落在城市最现代化的商务区，整栋建筑像一块被精心切割的水晶，在阳光下折射出冷冽的光芒。林薇在前台登记时，注意到墙上悬挂着江辰与几位国际知名设计师的合影，每一张都彰显着这个品牌的影响力。
江辰亲自下来接她。今天他穿着简单的黑色衬衫，袖口随意挽到手肘，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跟我来，带你看看真正的星耀。”
他带领她穿过一条长长的玻璃走廊，两侧是开放式的工作区域。设计师们专注地盯着电脑屏幕，桌上散落着设计草图和各种材质的样品。林薇注意到每个人的工位上都摆着至少一块星耀的手表，有的甚至戴着两三只不同款式。
“这里是我们新产品的孵化中心。”江辰推开一扇厚重的隔音门，“也是未来你主要工作的地方。”
室内是一个环形空间，中央摆放着一个巨大的全息投影台，四周墙壁都是可触控的显示屏。几位设计师正在讨论着什么，见到江辰进来，纷纷点头致意。
“展示第七方案。”江辰对空气说道。
房间突然暗了下来，全息投影台上缓缓旋转起一块手表的三维模型。林薇认出这是星耀即将推出的智能腕表系列，她在之前的行业展会上见过概念图。
“触摸它。”江辰示意。
林薇伸出手，指尖穿透光影的瞬间，手表突然分解成数百个零部件，每一个都标注着详细的材料和工艺说明。她不禁倒吸一口气——这种级别的技术展示，远远超乎她的想象。
“这才是星耀的未来。”江辰的声音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清晰，“不仅仅是告诉消费者该买什么，而是让他们理解为什么值得买。”
灯光重新亮起时，林薇发现自己心跳加速。她不得不承认，眼前的景象让她兴奋。作为一个内容创作者，这种将复杂工艺可视化、可感知的技术，正是她梦寐以求的展示方式。
“我想知道，”她转向江辰，努力保持冷静，“在这个未来中，我的具体角色是什么？”
江辰示意其他人离开。当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时，他走到控制台前，调出一份详细的计划书。
“三个月内，你需要掌握星耀全系列产品的核心技术特点。六个月内，你要能够独立完成新产品发布的创意策划。一年后，”他停顿了一下，目光锐利，“我希望你能代表星耀，在巴塞尔钟表展上发表演讲。”
林薇怔住了。巴塞尔钟表展是行业最高殿堂，无数设计师终其一生都无法获邀参加，更别说发表演讲了。
“为什么是我？”她听到自己问出同样的问题，但这次的语气已经不同。
江辰关闭投影，让房间完全明亮起来。他靠在控制台上，打量着她的眼神像在评估一件珍贵的藏品。
“因为你是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林薇。”他的声音平静得近乎冷酷，“你有敏锐的观察力，独特的表达方式，还有——最重要的是——你在消费者中的可信度。这些特质结合起来，使你成为星耀转型计划中最理想的代言人。”
“代言人么”林薇皱眉。
江辰向前一步，“在商业世界里，每个人都是某种商品。区别只在于价值高低和不可替代性。而你，”他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具有极高的可塑性，这正是我们需要的。”
林薇感到一阵寒意爬上脊背。“您是说，我是您手中的一件可塑商品？”
“难道不是吗？”江辰反问，语气依然平静。
他走向墙边的显示屏，调出一组数据。“看看这个。过去一周，你的视频账号关注度上升了百分之三十，但商业转化率并不高。知道为什么吗？”
林薇沉默地看着他，她从来没考虑过这些问题。
她到现在，还以为自己是来“上班”的。
“因为过于理想化的内容很难变现。你批评行业乱象，揭露产品缺陷，这些内容吸引了大量观众，但也让品牌方望而却步。”江辰的指尖划过屏幕上的曲线，“与我合作，你不仅可以继续做批判性的内容，还会获得前所未有的资源和支持。唯一的代价是，这些内容必须与星耀的战略方向一致。”
“我似乎没有选择权。江总。”她听到自己说，声音陌生而干涩。
这次江辰停顿了片刻：“在合理范围内，可以事先沟通。”
“还有最后一个条件。”她抬起头，直视江辰的眼睛，“我需要预支一年的代言费。”
江辰的眉毛微微挑起：“这不符合惯例。”
“我知道。”林薇坚持道，“但这是我签约的前提。”
两人之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林薇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如此响亮，以至于她怀疑江辰也能听见。这个要求将会暴露她的软肋，承认自己财政上的窘迫，但她已经没有退路。家里的债务等不了一年。
令她意外的是，江辰并没有追问原因。“可以，”他简单地说，“但相应的，违约条款也会更加严格。如果你在合约期内提前解约，需要支付三倍赔偿。”
林薇咽了口唾沫，喉咙干涩。“合理。”
江辰伸出手：“那么，合作愉快？”
林薇看着那只手。修长的手指，整洁的指甲，腕上戴着一只设计简约的星耀腕表——那是品牌高端的“传奇”系列，市场价格相当于她工作室两年的租金。
她慢慢抬起手，在与江辰相握的瞬间，感到一阵冰冷的触感。那不是体温的凉，而是某种更深层的东西，仿佛她正在与一个精心设计的系统握手，而这个系统将会吞噬她的一部分，再重塑另一部分。
“下周一会有人联系你签正式合约。”江辰松开手，语气恢复公事公办的冷静，“在此之前，法务部会准备好所有你要求的条款。”
他送她到电梯口。
下降的失重感让她胃部不适。
走出星耀大厦时，午后的阳光刺得她眼睛发痛。林薇站在人行道上，看着玻璃幕墙中自己的倒影——一个即将签下卖身契的傻瓜，还是抓住了改变命运机会的聪明人？
手机震动起来，是母亲发来的消息：“情况怎么样？”
“妥了，钱到账就转。”林薇发送完消息后，便将手机关机。
林薇闭上眼睛，感受着阳光照在脸上的温度。但无论多么温暖，都无法驱散内心那股越来越强烈的不安而带来的寒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