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弟弟三岁那年被检查出了严重的自闭症。
他对外界没有任何反应,却唯独对我有深深的恶意。
所有人都觉得是因为我,弟弟才得了病。
自那天起,我就成了家里的罪人。
十三岁生日那天,朋友来为我庆生,弟弟发疯砸了蛋糕。
姐姐当众把我踹下了楼梯,指着我的鼻子破口大骂。
“你还嫌害他不够吗?他都这样了,你为什么还要故意刺激他!”
母亲连夜从国外赶回来,将我关进了地下室。
我不吃不喝十天,被放出来的时候只剩下一口气。
她们第一次抚摸着我的额头,眼神带着愧疚。
“阿泽的病越来越严重,你是哥哥,多让让他,我们知道你最懂事了。”
为了讨好她们,我主动提出带弟弟去雪山看日出。
可突如其来的雪崩,将我和弟弟埋进了厚厚的积雪中。
姐姐和母亲得知消息后,第一时间派来了救援队。
救的人不是我,而是弟弟。
“你为什么要带你弟弟来这里?是不是故意想让他死!”
“如果阿泽出了什么事,你就算是死这辈子也是个罪人!”
她们焦急地带着弟弟离开,只留我独自在雪坑中等死。
在断气的那一刻,我绝望地闭上了双眼......
1
我的魂魄被勾入了地府。
或许是死相惨烈,执念未消,阎王在勾生死簿的时候,给了我三天还阳时间。
“只要你在人间收集到至亲之人的三滴眼泪,就能继续活下去。”
他大手一挥,我的魂魄重新回到了身体里。
......
我是被天上飘下的雪花冻醒的。
周围的雪地已经被我身上流出的鲜血染红了。
为了救弟弟,妈妈和姐姐让救援队用电锯锯开压在我们身上的冰锥。
可是他们忘记,我为了保护弟弟,还把他牢牢抱在怀中。
她们在锯开冰锥的时候,也把我的身体锯成了两半。
我低头看着完好无损的躯体,确信刚刚的一切都不是梦。
我知道不会有人来救我了。
所以凭借着记忆,一步一步走回了家。
别墅的大门敞开着。
保姆,医疗团队都忙疯了,没人注意到我回来。
我张了张嘴,才哑声开口。
“妈妈,姐姐,我回来了。”
声音在空旷的客厅显得很突兀。
母亲和姐姐见到我时,眉头都紧蹙了一秒。
“怎么现在才回来,你怎么不死在外面!”
妈妈暗骂了一句,随后就蹲在弟弟身边,心疼地给他擦拭湿透的头发。
“去一趟雪山怎么就遭了这种罪。”
姐姐只是冷淡地看了我一眼,紧接着又温柔地给弟弟喂饭。
气氛一瞬间变得冷凝。
我揪着衣角,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就和弟弟四目相对。
几乎是下一秒,他的情绪瞬间崩溃了。
对着桌子又拍又打,歇斯底里地哭嚎。
弟弟抢过姐姐手中的碗就朝我砸了过来。
瓷片碎了一地,我额角被磕破了一道口子。
鲜血遮住了我的视线,可我感觉不到疼痛,只有无尽的麻木。
从我懂事起好像就一直是这样。
自闭症的弟弟对外界没有任何反应,但是唯独对我,就像是对仇人一样。
他恨不得杀了我。
姐姐和妈妈见到弟弟情绪崩溃起来,立马拽住了我的胳膊,把我拉到门外。
“你还有脸回来!阿泽因为你吃了多少苦,如果不是抢救及时,他说不定就死了!”
“你是纯心欺负他对吗?我就知道你这个白眼狼不怀好意!”
妈妈红着眼眶,不断回头看向弟弟,眼里的心疼都要溢出来了。
姐姐扬起手,一耳光就甩在我脸上。
“你是哥哥,为什么就不能多让让他!他已经自闭症了,不会威胁到你的位置。”
我低垂着头,半边脸颊火辣辣地疼。
从雪地里爬出来的每一刻,我都觉得疼。
我哽咽着嗓音,有些苦涩。
“你们把我一个人扔在雪地,有没有想过我会死?”
我红着眼眶,抬头直视她们。
姐姐扬在半空的手顿时僵住,她张了张嘴,还没说什么,弟弟的哭声又从屋内传来。
“就算死了也活该,谁让你故意带你弟去雪山的!”
妈妈焦急地看向屋内,生怕我再惹弟弟不开心。
生拉硬拽把我关进了地下室。
“什么时候悔改了,我再把你放出来!”
地下室的门被人用力关上。
2
比起楼上的别墅,地下室更像我的家。
记事起,我就无数次被关在这个地方。
从一开始的害怕,哭嚎,到最后接受。
因为我知道,没人会心疼我,也没人会记得我。
我蜷缩在角落,这具身体已经死过一次了,感受不到饥饿。
第二天,妈妈和姐姐才把我从地下室放了出来。
“就因为你,阿泽现在又住院了,他好不容易情绪才稳定下来,以后你不要在他面前刺激他。”
“以前你弟弟多可爱,肯定是因为你他才得了自闭症。”
妈妈把我推出了地下室,动作有些粗鲁地给我塞了一块面包。
面包有些硬了,应该是弟弟不喜欢吃的。
我没有说话,低头干嚼着面包。
姐姐在一旁突然开口,语气淡淡。
“阿泽现在在医院,你去和他道个歉,这件事就当过去了。”
我揪紧了衣角,嘴角泛起苦涩。
“可是我什么也没做错。”
她们根本没听见我说了什么,只是把我拉上了车。
弟弟的病房是高级病房,母亲的医疗团队时刻戒备着。
他在看到我时,原本平和的表情立刻变得凶恶起来。
随后缩进了被子,瑟瑟发抖。
“不要过来,不要伤害我,我不想去雪山......”
他哆嗦的模样,很快就引来了姐姐和母亲的心痛。
我疲惫叹息一声,站在门外没有进去。
妈妈半跪在地上,鼻尖蹭着弟弟的额头。
“阿泽乖,你哥哥这次是来向你道歉的。”
“我们以后都不去雪山了。”
“阿泽,以后哥哥就归你管了,哪怕你让他死,他也必须去死。”
冰冷的话让我愣子了原地。
我猛地抬头,震惊地看向妈妈。
从前,就算她再怎么讨厌我,也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妈,我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结果向来对妈妈不理不睬的弟弟,在听到这句承诺后,回头看了妈妈一眼。
这一行为瞬间把妈妈高兴坏了。
她用力握紧了姐姐的手。
“婷婷你看见了吗!阿泽刚刚看我了,你说我们这么多年的努力是不是没有白费?”
姐姐破天荒地也笑了起来。
“看到了,阿泽有反应了。”
姐姐回头看向呆愣的我,眼里闪过一丝复杂。
她软了软声音。
“阿泽好不容易对外界有反应,他的病如果好了,我们全家都会开心。”
“你就听话这一次好吗?”
“哪怕让我去死,我真的也要去死吗。”
我张嘴打断了姐姐的话。
这次她没有犹豫,原本还算温和的神情淡了几分。
“只要阿泽让你做的事,你都要做。再说了,他只是个自闭症小孩,怎么可能真的让你去死。”
我眼眶一热,有些狼狈低下了头。
我以为我习惯了,习惯她们的偏心。
但我还是会心痛。
五岁那年,弟弟打碎了玻璃杯,吓得崩溃大哭。
她们觉得是我故意的,把我踹倒在地,断了一根肋骨,玻璃碎片扎进了掌心。
八岁那年,弟弟的自闭症越发严重。
就因为我睡着了,没发现他的自虐行为。
被妈妈和姐姐送进了封闭式学校。
她们无数次都选择了弟弟,但我总告诉自己。
弟弟有病,很可怜,总有一天她们会看到我的。
但现在,弟弟在听到我任由他处置时,他拿起了桌上的水果刀。
切下了我一根手指。
鲜血流了一地,弟弟却开心地笑了。
3
她们见到弟弟笑了,瞬间大喜。
妈妈连忙去找了医生,让医生检查弟弟的病是不是快好了。
疼痛让我脸上的血色全都消失。
不仅仅是手,从我鼻子里也涌出了血。
我抬手一抹,脸上全是。
姐姐回头看向我时,被我吓了一跳,她脸上有些惶恐。
“怎么了?你的血为什么止不住?”
还没等我开口,强烈的眩晕感让我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等我再次睁开眼时,是在病房里。
身旁放着一份检查报告。
报告写着急性白血病。
见我醒来,姐姐从椅子上站起身。
她翻看着那份报告看了几眼,有些轻描淡写。
“我问过医生了,你这病不难治,还有几年可以活。”
“但阿泽不一样,我们要是没看住,他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他会自杀。”
姐姐说着无奈叹气,她伸手搭在了我的脑袋,轻柔地揉了几下。
“你听话点,等阿泽的病好了,我会和妈妈说给你治病。”
“我们还是一家人。”
姐姐很少会对我这么温和。
但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弟弟。
我避开了她的动作,嗓音淡淡。
“这些年,你们也没把我当过家人。”
我脱口而出的话,让姐姐的脸色变了变。
她终究没有回答,而是迅速转移了话题。
“明天是阿泽十一岁生日,你别再让他受刺激了。”
“雪山的那件事,就算过去了。你也别记恨我和妈,我们也是太害怕了。”
我侧过头,没有看向姐姐。
只是鼻子微酸,强忍着泪水。
去雪山,不是一时兴起。
是弟弟在纸上的画的画,他画了雪山,画了太阳。
所以我想着,带弟弟去,带他看看他想见的日出。
没有人知道会发生雪崩。
病房又陷入了一片寂静。
等医生进来的时候,姐姐已经离开了。
“孩子,我已经和你姐姐聊过了,她说暂时不治疗是你自愿的吗?”
“你听医生的话,这个病啊不难治,只要好好配合,会好起来的。”
医生带着小心翼翼的语气,看着我的眼神有些怜悯。
我眸光闪了闪,然后点头。
“嗯,不治了。”
我已经死过一次了。
阎王只给我三天时间,现在还剩两天。
但我知道,那三滴至亲的眼泪,我恐怕是收不到了。
医生没想到我会拒绝得如此干脆。
还想劝我时,看到我万念俱灰的神情,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嗓子眼里。
4
姐姐给我办出院后,回到家正好赶上了弟弟的生日。
妈妈温柔地询问弟弟有什么生日愿望。
“为了庆祝阿泽第一次笑,只要你说,不管什么事,妈都答应你。”
弟弟见我回来,视线落在我身上。
他突然指向了我,断断续续说着。
“哥哥,狗。”
简单的三个字,妈妈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我愣在原地,下一秒脑袋就被保镖套上了麻袋。
为了不让我挣扎,他们卸掉了我的双臂和脚踝。
剧烈的疼痛让我全身都在抽搐,我想开口求饶,但突然被人抱在怀里。
那个怀抱是我一直期盼的。
但并不温暖,反而很冰冷。
妈妈在我耳边说着。
“阿南,这是你弟弟的愿望,你就帮他实现吧。”
“他差点死在雪山了,这次就当你给你弟弟赔罪。”
弟弟的生日宴被安排在晚上。
妈妈和姐姐都是上京最有权势的人给足了弟弟面子。
她们包下了上百万的大屏,整个城市都在庆祝弟弟的生日。
而我被弟弟用狗链拴着,他牵着我出现在众人面前。
不断拍打着手,灿烂地笑着。
被邀请来的宾客,见我这副模样,纷纷窃窃私语。
“那不是姜家的大公子吗,怎么变成这副模样?”
“听说故意把弟弟丢在雪山,如果不是救援队及时赶到,早就死了,现在这样就是活该。”
“一个小孩这么恶毒,长大还得了。”
贺喜声包裹着弟弟,他当着众人的面,故意把一盘菜拍在了我头上。
让我跪在地上吃。
我的视线落在妈妈和姐姐身上,目光带着求饶的意味。
“妈......”
我喊了一声,但妈妈只是转过身,假装没看见。
那些宾客掏出手机,闪光灯照得我眼睛发酸。
姐姐下意识上前,刚想阻止,但是看到弟弟脸上的笑容,又缩回了手。
她无声地对着我张了张嘴。
“听话。”
我呜咽了一声,屈辱地将地上的剩菜咽下肚子。
他们哄堂大笑着,弟弟更是用力拍打着手心。
他切蛋糕的时候,所有人都簇拥了上去。
没有人注意到我。
姐姐和母亲脸上堆叠着笑容与爱。
“我们阿泽终于会笑了。”
“妈,我们这些年做的努力没有白费。”
我被保镖拴在了楼道的角落。
透着门缝,像个小丑一样在角落偷窥者他们的幸福。
我看向钟表,离十二点还有一分钟。
忍了许久的眼泪在这一刻都涌了出来。
我很听话,就是一直这么听话,才让自己丢了命。
我不断讨好她们,却什么都没留下。
十二点的钟声响起。
黑白无常出现在我身边。
“姜南,你失败了,该上路了。”
我没有再看他们一眼。
魂魄一点一点消失,直到最后烟消云散.....
第2章
5
姜母和姜婷一直沉浸在喜悦当中。
她们为了姜泽,从来都没懈怠过。
为了能治好他的自闭症,几乎找来全国最有名的一声。
但始终都没进展
直到他今天的十一岁生日,才对外界有了明显的反应。
姜母越想越激动,她紧紧抱着姜泽,泪水控制不住涌了出来。
所有人都在祝贺。
“恭喜姜夫人,小少爷的病一定能好。”
“是啊,今天真让人高兴。”
面对周围人的祝贺,姜母笑得合不拢嘴。
姜婷也是。
但她笑着笑着,突然觉得心里有些空落落。
她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楼道。
那里还有她的另一个弟弟,姜南。
姜婷推开了人群,准备让身边的手下把姜南给放了。
今天是姜泽的生日,玩笑也开够了,没必要为这些事闹得不开心。
她对这个弟弟谈不上喜欢。
甚至很长一段时间都认为是他的存在,才把一个好好的家搞成这样。
姜泽的自闭症也一定是因为他才得的。
但说到底都是血浓于水,今天确实做得太过分了。
十二点的钟声骤然响起。
姜婷的脚步一顿,心中的不安越陷越深。
宾客们还在狂欢,她用力推开那群人,朝着楼道快步走去。
“姜南呢?”
她拉住了刚刚看守姜南的下属。
但下属的脸上有些迷茫,他们都玩疯了,酒喝了一杯又一杯。
“应该还在楼道拴着.....”
“我们都按照老夫人的吩咐,绝对不会让大少爷捣乱小少爷的生日宴的。”
下属打了个酒嗝,伸手指向了楼道。
姜婷推开楼道的门时,什么也没看到。
只剩下一条空荡荡的狗链。
她猛地缩紧了手,还没做出反应的时候。
姜母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
“婷婷,阿泽要继续遛狗,你把阿南牵过来。”
姜婷的身子一僵,下意识遮住了那条狗链。
面对姜母询问的目光时,她张了张嘴,语气有些生硬说了句。
“妈,阿南不见了。”
姜婷有些后悔,今天他们做得实在太过分了。
姜南身上还有病,万一让病严重的话就麻烦了。
听到人不见了,姜母瞬间皱起眉头,有些生气。
“今天是阿泽的生日,不是让你们看好他吗!现在人跑了,万一阿泽不高兴了怎么办!”
“还不赶快把人找回来!”
虽然马上派人去找了姜南,但姜婷心里还有些不安。
没过一会,她就接到了医院打来的电话。
“姜总,我还是想和您谈谈您弟弟的事情......”
“急性白血病只要有配型的骨髓,存活率还是很高的。”
“您弟弟也主动放弃治疗了,能不能请您再想想?”
6
医院突然起来的电话让姜婷婷愣住了。
她知道姜南的病,但是因为给姜泽治疗自闭症已经用尽全力了。
她当时想着,姜南的病耽搁一会没关系的。
只是姜婷没想到,姜南会主动放弃治疗。
她垂在身侧的手攥得很紧,从钟声响起后她就一直觉得有什么意外发生。
姜母见姜婷没有陪在姜泽身边,逐渐有了些不满。
“婷婷,从刚才你就心不在焉,到底怎么了?”
姜婷身体微微颤抖,突然抬起头对上了姜母的视线。
“妈......其实我有件事没告诉您。”
“阿南上次在医院检查出了急性白血病,医院那边说他主动放弃治疗。”
“现在他又不见了,我担心他......”
姜母脸上的笑意瞬间收敛了起来,她皱了皱眉头。
似乎没明白姜婷的意思。
这些年,同样是儿子,但她的注意力很少放在那个大儿子身上。
都怪他,都怪他的存在,才让阿泽变成这副模样。
姜母脸色阴沉了不少。
“什么白血病,你现在也要跟着姜南来骗我了吗?”
“他那种人就是这样,我供他吃喝供他穿衣住行,他怎么对阿泽的?”
“阿泽对外界没有任何反应,为什么偏偏那么讨厌姜南?”
“这难道不就是因为他趁我们不注意的时候,对阿泽做了什么不好的事吗!”
姜母说到这里有些气愤,胸膛还在剧烈起伏着。
听到姜母一个劲地指责姜南,姜婷心中也有些空落落的。
她第一次觉得,好像真的没有人会相信姜南。
她耐着性子又说了句。
“妈,我不会骗你的。那天你带阿泽出院的时候,阿南晕倒了,他的检查报告我看过的......”
姜母面色如常。
“那就是他跟医生合起伙来骗你的。”
“既然你这么着急,那就去医院找医生问问。”
姜母对自己的女儿很了解,在意的事情一定要得到结果才甘心。
她带着姜婷去了医院调查真相。
姜南的主治医生一早就在等着了。
他看到两人,眼神一下亮了起来。
“姜总,姜老夫人,你们改变主意了吗?只要现在配型的话......”
“你再继续胡说八道,别怪我把你告上法庭。”
姜母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而姜婷让医生把姜南的病历单拿了出来。
检查报告做了两次,两次的结果都是一样的。
姜婷脸色有些难看,她把报告递给姜母后。
姜母脸上不屑的神情才收敛几分。
她抿紧了嘴,一字一句看着报告上的字。
她没有注意,自己攥着那份报告的手指有些颤抖。
“妈,我没有骗你。”
7
姜母猛地回过神,把那份报告胡乱塞回了姜婷的手里。
“那又怎样,他本来就该死了。”
“如果不是他非要带阿泽去雪山,阿泽能受那种罪吗?”
“他全须全尾地回来了,阿泽可被吓得发了一整天的高烧。”
姜母的语气有些急促,像是在说服自己。
她的指尖深深嵌入了掌心。
周围变得十分安静。
姜婷还想说些什么,眉宇间却突然有了些懊悔。
“不管怎样,阿南都是您的儿子,也是我的弟弟。”
“他是我们的家人。”
姜母的心跳漏了一拍,抬起头时眼神有了茫然。
下一秒,她的手机铃声就急促地响起。
姜母看了一眼备注,很快又直起了腰。
“你看,他们找到姜南的,到时候让他过来见我。”
姜母接通了电话,电话那头下属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老夫人,我们找到大少爷了。”
“但是......”
电话那头停顿了好半天,像是在斟酌语气。
“但是,是在雪地找到的。人已经走了。”
姜母和姜婷都愣了一瞬。
“什么意思?什么叫人在雪地?什么叫已经走了?”
姜婷意识到什么,面上所有的血色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她们没再继续理会下属后面说的话。
几乎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那座雪山。
那片地方就是当初发生雪崩的地方,现在已经被警戒线包围起来了。
姜母的呼吸放得很轻。
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下属从雪坑里搬出了一具不完整的尸体。
她还看不清那具尸体的模样。
踏出一步的时候,身体不自觉踉跄了一下,还是姜婷用力扶住了她。
“妈你放心,不是阿南。你忘了,他昨天还在阿泽的生日呢。”
“一夜之间怎么可能跑这么远。”
姜婷搭在姜母肩膀上的手紧了又紧。
她说的这些话,不仅是在安慰姜母,还是在安慰自己。
怎么可能是姜南呢?
明明这三天,他一直在她们身边。
“老夫人,姜总,刚刚我们调查过了,尸体确实是大少爷的。”
“身体被类似电锯的东西锯成了两半,按照现场来看,死亡时间应该超过五天。”
“滚开!”
姜母用力推开了下属,撕扯着声音。
“你们是眼瞎吗,没看到这三天他一直待在我们身边吗,怎么可能死了五天!”
她迈着步子走到了被白布盖上的尸体。
“姜南,阿南,起来了。不要胡闹,你这样吓妈妈是没有用的。”
“你要为自己做的错事负责,而不是用死来吓唬家人。”
“现在起来认错,妈妈就当做什么也没发生。”
“我们好好治病,家里能治好你。国内不行就去国外,妈妈以后会多关心你一点,但是你也要为弟弟着想......”
姜母絮絮叨叨很久,但回应她的之后风雪的呼啸声。
“妈......姜南真的死了。”
姜婷婷声音哽咽,因为就在刚刚。
风掀起了白布,露出的面孔,就是姜南。
虽然不可置信,但好像这个弟弟真的死了。
她颤抖着呼唤着妈妈,眼泪突然不受控制滴落在雪地。
把雪地烫出了一个洞。
姜母依旧站在原地,嘴角不断抽搐。
她支撑不住身体,重重摔在了姜南的尸体旁边。
周围人发出一声惊呼。
但姜母伸出了手用力握紧了姜南冰冷僵硬的手。
“你们把我一个人扔在雪地,有没有想过我会死?”
姜南的声音不断回荡在姜母耳边。
她低头不断哈气,试图把这具尸体捂得温暖一点。
但当她看到被锯成两半的身体时,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她记起来了,那时候为了快点把姜泽救出来。
她没注意,自己拿着救援队的电锯,锯开的冰锥。
原来,那不是冰锥,是她儿子的身体啊......
姜母突然笑了,笑着又哭了。
眼神突然一黑,周围的声音姜母就什么也听不见了。
是她亲手杀了自己的儿子。
8
没收集到三滴眼泪,我以为我的这辈子就结束了。
阎王之前说过,收集不到,等待我的下场只有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可是当我再次睁开眼。
好像不是那么一回事。
我破碎的灵魂被送到了一位植物人的身体里。
当我睁开眼的时候,周围的人都激动得欢呼,他们抱住了我。
“儿子,你还记得我吗?我是妈妈,她是姐姐。”
陌生的女人握紧了我的手。
我把她的面孔和记忆里的妈妈重合,却发现不是同一个人。
阎王好像大发慈悲,给了我又一次的人生。
我脱离了原本的家庭,投入了新的家庭里。
在这里,我有爱自己的妈妈,爱自己的姐姐。
她们几乎把能给我的都给我。
这是十三年里,我从未感受到的爱。
“你得多吃点,病了一场瘦了好多,等病好了,我们带你去散散心。”
姐姐轻柔地揉着我的头发。
妈妈一个劲的给我夹菜。
明明已经醒来了一个月,可我还是觉得有些不切实际。
电视新闻突然跳出来了一个播报。
是姜家的变故。
我侧头看了一眼。
几乎所有娱乐头条都被占了。
我死去的消息,不知道怎么泄露出来,在之后就一发不可收拾。
网友们在知道事情的经过。
开始讨伐姜母和姜婷。
所有人都知道,他们为了小儿子,可以害死大儿子这件事。
从那之后,她们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节老鼠。
“怎么会有人这样狠心,连自己的儿子都不救。”
“太可怜了,听说尸体都不完整......”
“原来人真的可以这么偏心。”
他们都在为我打抱不平。
而我愣愣地看着屏幕上的采访。
姜母和姜婷哭得很难过。
那时候我拼尽全力渴望的三滴眼泪,现在跟不要钱的掉在地上。
我回过神,有些自嘲地下了笑。
“早干嘛去了,现在孩子死了,她们倒是开始哭。”
“像这种有钱人,心都是冷的,只是可怜那孩子,如果在我们家,肯定会被宠上天。”
现在的妈妈和姐姐吐槽着。
我弯了弯眉眼,给她们夹了菜。
“我也觉得,妈妈和姐姐一定会很爱他的。”
一年的时间,我完全融入了这样的家庭。
我做错事不用遭受挨打和谩骂。
生日也有家人的陪伴。
而最后一次见到姜母和姜婷已经是很久之后了。
姜母疯了,她衣衫褴褛在大家游荡,整天嘴里都喊着我的名字。
而姜婷满脸疲惫跟在她身后。
她一个人处理公司,身体也垮了,姜家也彻底倒台了。
姜母路过我时,脚步突然停了下来。
她猛地转头紧紧盯着我,泪水突然涌出来。
她抓住了我的手。
“阿南?你回来见妈妈了吗?妈带你回家,以后妈再也不怪你了。”
我从来没见过她这副模样。
很丑。
姜婷大步向前,连忙拉住了姜母。
她不断对我鞠躬,不断对我道歉。
明明才二十出头的年纪,头发已经开始发白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妈脑子有些糊涂,把你认成我弟弟了。”
“我这就带她走。”
姜母在地上撒泼打滚。
“我不走,那就是你弟弟,是阿南!”
姜母还是被姜婷带走了。
她回头的时候对我抱歉地笑了笑。
我看着她们的背影,突然没由来的感受到轻松。
总会有人爱我的。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