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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唯心的伤口还没处理好,溃烂处摩挲着衣料,每分每秒都疼痛无比。
可谢寂声并不给她处理的时间。
她走进审讯室,早已等候在座位上的夏梳桐立刻朝她挑衅一笑。
随后举起手肘,梨花带雨地冲谢寂声撒娇。
“阿声,我好疼啊,你帮我吹吹嘛。”
谢寂声似乎很享受她娇憨的情态,顺从着轻握住她的手臂,温柔又细致地吹着。
一旁的记录员羡慕调侃:“谢总和夫人感情可真好啊!”
唐唯心胸口一闷,下意识看向谢寂声。
另一位知情的警官眉心一跳,连忙同记录员使眼色。
“别胡说八道啊,谢总的夫人是这位唐女士,喝了几斤假酒啊你!”
“可是......”记录员偷偷瞄了唐唯心一眼,犹豫道,“她不是谢总举报的嫌疑人吗?”
说完,他恍然大悟,一下子捂住自己的嘴。
那道看向唐唯心的目光,顿时充满了同情。
谁家丈夫会为了替情人出气,去举报自己的妻子呢?
唐唯心想笑,可所有情绪像堵在了喉咙里,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周警官,我想单独和我的妻子谈谈。”
谢寂声神态自若地开口,似乎压根没有听见方才那些议论。
几人退出去后,整个审讯室里只剩下谢寂声、夏梳桐,唐唯心三人。
谢寂声双腿交叠,姿态闲适地靠在椅背上,指节轻轻敲击着桌面。
“恶意损坏英雄烈士纪念/碑,以寻衅滋事罪论处,可以判三年有期徒刑。”
他勾起嘴角,露出一丝从容不迫的微笑,低声道:
“唯心,我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认真向梳桐赔罪,我就会撤销立案申请。”
唐唯心冷笑:“为了夏梳桐,你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可惜,没做过的事情,你怎么胁迫我都不会认。”
夏梳桐立刻笑吟吟地接话。
“唐姐姐真是死鸭子嘴硬,监控可都拍下来了,如今证据就捏在阿声手里,你还想抵赖吗?”
此话一出,唐唯心顿时浮上一丝不妙的预感。
谢寂声既然拿定主意要挟自己,必然会在监控视频里动手脚。
可她还不能就这样束手就擒,她还没为父亲下葬,还没有揭穿夏梳桐丑陋的真面目......
思及至此,她的心忽然凉了一半。
汹涌的不甘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唐唯心抬起布满血丝的双眼,半晌,才艰难地咬牙吐出一句。
“对不起,是我不小心伤到了夏小姐,我道歉!”
自尊算什么?
爸爸去为她讨回公道时,受到的屈辱要比此刻强烈一百倍!
她......就算拼着最后一口气,也要撕烂夏梳桐伪善的嘴脸!
“阿声,唐姐姐的道歉好没有诚意啊。”夏梳桐不满意地撇了撇嘴。
“我有位东湖村的叔公前日吃席意外去了,唐姐姐是法医,就让她帮忙去给收敛遗体,整理后事吧?”
见谢寂声微微诧异,她有些难过地叹了口气。
“他无儿无女,也无人收尸,怪可怜的,我想着唐姐姐也是刚刚丧父,应该愿意善待这位老人吧......”
谢寂声摸了摸她的头发,欣慰又宠溺地叹息:“不愧是夏家的女儿。”
唐唯心忍不住讥笑,一抬眼,和谢寂声充满审视的目光猝然相撞。
他略带不满,语气不容置疑地下令。
“去东湖村走一趟,你伤害梳桐这件事,就此一笔勾销。”
从警察局出来,外面飘起了小雨。
唐唯心去了一趟医院,走完所有流程后,亲手替唐爸操办下葬。
葬礼很简陋,没有丧乐仪式,没有亲友祭奠。
只有一座冰冷的墓碑立在那里,任凭风吹雨打,孤独矗立。
唐唯心胸中钝痛,抚摸着湿冷的石碑,红着眼喃喃道:
“爸,等我从东湖村回来,再给你带一瓶你最爱喝的汾酒。”
从前唐爸爱屋及乌,总爱拉着谢寂声喝两杯,毫不掩饰对这个女婿的喜爱。
可直到他化作一抔土下葬,那个被他视作亲子,自豪无比的女婿,甚至不曾来看他一眼。
瞧,即便是曾经爱她如命的谢寂声也不能免俗。
男人一旦变了心,就会如此薄情。
唐唯心无所谓地笑了笑。
爱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她以后,再也不会相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