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黎的求婚，比所有人预想的都要晚。
那天晚上，陈斌已经睡下，莫怡在厨房收拾碗筷，水龙头哗哗的水声掩盖了脚步声。直到一双手从背后轻轻环住她的腰，她才惊觉张黎已经站在身后。
"吓我一跳。"她笑着转身，却在看清他表情的瞬间愣住了。
张黎的眼神比任何时候都要认真，他的手指微微发颤，像是捧着一件易碎的珍宝。
"莫怡，"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我们结婚吧。"
莫怡的手还湿着，水滴顺着指尖落在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声响。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三年来，他从未越界，从未催促，只是用行动一点点填补着她和陈斌生命中的空缺。
"好。"她听见自己说。
没有浪漫的烛光，没有单膝跪地的仪式，甚至没有戒指。但这一刻，却比任何华丽的求婚都要真实。
张黎的眼眶微微发红，他低下头，额头抵着她的："谢谢。"
莫怡知道他在谢什么——谢谢她愿意给他一个完整的家，谢谢她允许他名正言顺地爱她和陈斌。
陈斌的反应出乎意料。
当莫怡和张黎把这个消息告诉他时，男孩先是欢呼一声，扑进张黎怀里："真的吗？张爸要变成真的爸爸了？"
"真的。"张黎揉了揉他的头发，"但有一点不会变——你永远只需要叫我'张爸'，也要永远记得你的爸爸。"
陈斌用力点头，兴奋地跑去房间拿作业本，说要画一张全家福送给妈妈和张爸当结婚礼物。
然而晚上临睡前，莫怡经过陈斌房间时，听到里面传来压抑的啜泣声。她轻轻推开门，看到儿子蜷缩在床上，手里攥着那张他和陈列的合照，眼泪打湿了枕巾。
"斌斌？"她坐在床边，手指抚过他的小脸。
"妈妈……"陈斌抽噎着，"我不是不高兴……我就是……就是有点想爸爸……"
莫怡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她将儿子搂进怀里，任由他的泪水浸湿自己的衣襟："妈妈知道，妈妈也想他。"
"张爸对我很好，真的。"陈斌仰起泪湿的小脸，"但我怕……怕爸爸会觉得我们不要他了……"
莫怡亲吻他的额头："爸爸永远不会这么想。他比任何人都希望我们幸福。"
陈斌紧紧抱住她，许久才平静下来。等他睡熟后，莫怡轻轻将照片放回他的枕边，悄声退出房间。
客厅里，张黎站在窗前，背影僵硬。他显然也听到了陈斌的哭声。
"他会适应的。"莫怡走过去，握住他的手。
张黎的掌心冰凉："我不该这么急——"
"不，"莫怡打断他，"我们都需要向前走，包括斌斌。"
领证前一晚，莫怡梦见了陈列。
梦里是他们的大学校园，梧桐树叶沙沙作响，陈列穿着那件她最爱的白衬衫，靠在树下对她笑。
"陈列……"她站在原地，不敢上前，"你是不是生气了？"
陈列的笑容依然温暖如初："傻姑娘，我怎么会生气？"
"可是我要和张黎……"
"我知道。"陈列向前一步，虚幻的手指抚过她的脸颊，"这三年，他做得比我好。"
莫怡的眼泪夺眶而出："你不怪我吗？"
"我怪你什么？怪你有人疼？怪斌斌有人爱？"陈列的笑眼里闪着光，"莫怡，我最大的遗憾，就是不能陪你们走到最后。现在有人替我完成这个承诺，我高兴还来不及。"
梦中的风突然大了起来，陈列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
"等等！"莫怡慌乱地想抓住他，"再多待一会儿……"
"去吧。"陈列的声音随着身影一起消散，"忘记悲伤，好好享受你的人生……我的爱。"
莫怡猛地从梦中惊醒，枕巾已经湿透。窗外，晨光微熹，新的一天即将开始。
民政局的手续比想象中简单。
没有盛大的仪式，没有繁琐的流程，只有两张鲜红的结婚证，和工作人员一句程式化的"恭喜"。
张黎小心翼翼地收好证件，转头看向莫怡："就这样？"
"就这样。"莫怡微笑着握住他的手。
他们决定在外面吃顿饭当作庆祝，顺便把这件事再次郑重地告诉陈斌。餐厅选在了陈斌最喜欢的披萨店，男孩穿着小衬衫，坐得笔直，像是在等待一个重要仪式。
"斌斌，"张黎清了清嗓子，"今天我和妈妈领了结婚证。这意味着从今天起，我们就是法律上的一家人了。"
陈斌的眼睛亮晶晶的："那我需要改口叫你爸爸吗？"
张黎和莫怡对视一眼："你可以叫我任何你喜欢的称呼。"
"那我还是叫张爸吧，"陈斌认真地说，"这样爸爸就不会孤单了。"
莫怡的眼眶瞬间湿润。
"还有，"陈斌突然严肃起来，学着大人的样子对张黎说，"张爸要和我一起保护好妈妈。我答应过爸爸的，现在你也答应了。"
张黎郑重地点头："我保证。"
"对了！"陈斌像是想起什么重要的事，"我昨晚问过爸爸了，他说他很开心。"
莫怡的手一抖，叉子掉在盘子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你……梦到爸爸了？"
"嗯！"陈斌开心地点头，"爸爸穿着警服，可帅了！他说他在天上过得很好，叫我们不要担心。"
张黎的手在桌下悄悄握住了莫怡颤抖的手指。
回家的路上，陈斌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不时回头催促他们快一点。
夕阳将三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最终融合在一起。莫怡突然停下脚步，仰头看着张黎："谢谢你。"
"谢什么？"
"谢谢你爱我们这么久。"
张黎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莫怡，我爱你。"
远处，陈斌站在家门口冲他们挥手，胸前的口袋里，陈列的照片在夕阳下泛着温暖的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