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大龙脸色铁青,胸口剧烈起伏。
那杆他宝贝似的传了多年的老猎枪,在赵景川手里才半天,就打回来这么大个家伙?
这比扇他耳光还难受!
赵路平更是嫉妒得眼睛发红。
“他凭什么?那猎枪是爹的,那熊瞎子合该是咱家的!”
赵大龙闷声吼道:“这个畜生,肯定是早就憋着坏呢!”
“早不打晚不打,刚分家就去打猎,还打这么大一头熊?”
“就是!”赵路平跳着脚。
“他以前咋没这本事?一分家就这么能耐了?”
“我看他就是藏着掖着,好东西都自己想独吞!”
杨桂芝越想越气,越想越亏。
分走的粮食、钱、镯子、大衣、猎枪…
现在这满当当的熊肉,本来都该是她的!
她的!
“不行!”杨桂芝眼睛通红,扯下围裙狠狠一摔:“不能就这么算了!”
“我养了他这么多年,就算是分家了,那我也是他养母!”
“这肉,必须有我们一份!”
“他分走了咱家那么多东西,这熊瞎子肉,就当是补偿了!”
赵大龙闷声道:“分家文书都按了手印,现在去要,他能给?”
“他敢不给!”杨桂芝叉着腰,唾沫横飞。
“我是他娘,生恩不如养恩大,他敢不孝敬我,我就去公社告他忤逆不孝!”
“再说了,那么多肉,他们三口人吃得完吗?放坏了不是糟蹋东西?”
“咱们去拿点,那是帮他分担,他要是敢不给,我就去找队长评理。哪有儿子吃肉,让爹娘喝稀粥的道理!”
赵路平也来了劲。
“对,妈说得对,必须去要,还得要多点!”
“那熊掌可是好东西,得弄一只回来给爹补身子!”
“熊皮也得要过来,冬天给奶奶做褥子!”
一家子越说越觉得有理,仿佛那熊瞎子本就是他们家的,被赵景川偷去了一般。
贪婪和嫉妒烧红了他们的眼。
完全忘了白天是怎么被赵景川揍得哭爹喊娘,也忘了分家时是怎么签的文书。
杨桂芝一把扯下围裙。
“走,现在就去,去晚了,别让那俩赔钱货把好肉都给糟蹋了!”
赵大龙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对肉的渴望占了上风,默默跟了上去。
赵路平更是迫不及待,仿佛已经闻到了熊肉的香味。
一家三口摔门而出,直奔村头赵景川租的那两间旧房子而去。
在赵大龙一家愤懑不平的时候,赵景川已经回到了家里。
“妈妈,爸爸回来了!”
甜甜眼尖,第一个跳起来,像只欢快的小鸟扑过来。
可跑到近前,看到木排上那堆血糊糊的肉块,她吓得呀了一声,猛地停住脚步,小脸有些发白。
兰艳茹闻声出来,在围裙上擦着手。
看到那堆肉山,她也愣住了,手僵在半空,嘴唇微微张着。
“这…这是…”
“景川…这…你真去打猎了?还打了这么大个家伙?没伤着吧?”
她顾不上看肉,先上前两步,借着灯光紧张地打量赵景川,生怕他哪里受了伤。
赵景川心里一暖,摇摇头:“没事,好着呢。”
“先把这些拾掇进去,夜里凉,肉别冻硬了。”
“挑好的留下点,明儿一早就去公社卖了换钱。”
赵景川说着,一边把木排往院子里拖。
小小的屋子顿时被肉占去大半空间,浓郁的腥气混合着血腥味弥漫开来。
甜甜躲在妈妈身后,又怕又好奇地偷看。
赵景川关上门,插好门栓。
一回头,看见兰艳茹正对着那堆肉发呆,眼圈有点红。
“怎么了?”他走过去。
兰艳茹抬手擦了擦眼角,声音有点哑:“就是…就是觉得…跟做梦似的。”
白天还在为分家后的日子发愁,晚上家里就堆满了肉。
这变化太快,像做梦一样。
她抬起头,看着赵景川,眼泪终于掉下来。
“景川,咱咱是不是真要熬出头了?”
赵景川心里发酸,伸手把她揽进怀里,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这才哪到哪。以后好日子还长着呢。”
“嗯!”兰艳茹重重点头,破涕为笑。
甜甜也凑过来,小心翼翼摸了摸一块肥瘦相间的肉,仰起小脸。
“爸爸,我们能吃肉了吗?”
“能,明天爸就给你炖一大锅,让你吃个够。”赵景川笑着刮了下她的小鼻子。
“不过这些肉,爸爸要拿去卖钱,给甜甜扯花布做新衣裳,好不好?”
“好!”甜甜眼睛亮晶晶的,用力点头。
一家三口正说着,赵景川从怀里掏出那个油纸包,小心打开。
灯光下,那颗墨绿色的熊胆泛着金灿灿的光泽,像块温润的琥珀。
“这是熊胆?”兰艳茹凑过来看:“颜色真好。”
“嗯,是金胆,最好的那种。”赵景川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
“听说城里药材收购站,这种成色的金胆,起码能卖这个数。”
他伸出两根手指。
“二十?”兰艳茹猜。
赵景川摇头。
“二百?”兰艳茹声音提高了点。
赵景川还是摇头,压低声音:“往少了说,也得两三百。够普通庄户人家挣一整年的。”
兰艳茹倒吸一口凉气,手捂住了嘴,眼睛瞪得老大。
“这么多?”
普通庄户人家,壮劳力一年到头在地里刨食,除去口粮,能落下几十块现钱就算不错了。
这一个小小的熊胆,就能顶一家人好几年的收入?
“嗯,所以这趟值了。”赵景川小心地把熊胆重新包好。
“加上熊掌、熊皮和这些肉,换来的钱和票,够咱们缓一大口气,说不定还能把房子修修。”
希望和喜悦像暖流,在这间破旧的小屋里弥漫开来。
兰艳茹脸上带着光,手脚麻利地打水、拿盆,准备收拾肉。
甜甜也欢快地跑来跑去,帮着递东西。
就在这时。
砰!砰!砰!
粗暴的砸门声像惊雷一样炸响,打破了屋里的温馨。
“赵景川,你个杀千刀的,给老娘滚出来!”
杨桂芝尖厉的嗓音穿透门板,刺耳无比。
一家三口的动作瞬间僵住。
甜甜吓得一哆嗦,手里的木盆掉在地上,咣当一声。
兰艳茹脸色唰地白了,下意识看向赵景川,眼神里带着惊慌。
赵景川脸色一沉,眉宇间瞬间凝起寒霜。
“开门,我是你娘!”杨桂芝在外面跳着脚骂。
“好你个赵景川,真能耐了啊!”
“打了那么大一头熊,肉堆满屋,就让你亲爹亲娘在外面喝西北风?”
“你个黑了心肝的白眼狼,赶紧开门!”
赵景川猛地拉开门栓。
门哐当一声被从外面推开,杨桂芝差点一头栽进来。
她身后,站着脸色铁青的赵大龙和眼珠子滴溜溜乱转、使劲往屋里瞄的赵路平。
杨桂芝一站稳,目光立刻像钩子一样甩向屋里那堆显眼的肉山。
昏黄的灯光下,那红白相间的肉块堆得像小山,视觉冲击力惊人。
她的眼睛瞬间就红了,呼吸都急促起来,贪婪和嫉妒几乎要喷出火。
“好哇,好哇,还真打了这么多肉!”她尖声叫着,手指头差点戳到赵景川鼻子上。
“赵景川,你安的什么心?啊?”
“中午才分的家,下午你就上山打了这么大一头熊?”
“你以前咋不去?啊?合着以前在老赵家就是装死狗,出工不出力,藏着掖着是吧?”
“一分家,你立马就显能耐了?你就是存心做给我们看!”
“存心要恶心我们,巴不得我们饿死,你个不得好死的畜生!”
赵大龙蹲在门口吧嗒旱烟,闷声闷气帮腔:“忒不像话,有这本事不早点给家里谋好处!”
赵路平更是直接挤进门,绕着肉堆转,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嘴里嚷嚷。
“就是,哥你也太黑心了!”
”这么多肉你们吃得完吗?放坏了不是糟践东西?”
“妈,你看这后腿,多肥,还有这肋排…”
杨桂芝得到声援,气焰更盛,一拍大腿开始哭嚎。
“我的老天爷啊,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养出这么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供你吃供你穿,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
“分家把我们刮得一干二净,转头自己吃香喝辣,让爹娘兄弟饿肚子?你的良心让狗吃了?”
兰艳茹气得浑身发抖,想上前理论,被赵景川用眼神制止。
赵景川冷冷看着他们表演,像看跳梁小丑。
“说完了?”他声音不大,却像冰碴子,瞬间压过了杨桂芝的哭嚎。
“分家文书白纸黑字,按了手印。我的东西,跟你们有一毛钱关系?”
“我打来的肉,我愿意喂狗,那也是我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