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桂芝被噎得一愣,随即更加暴怒:“怎么没关系?我是你娘!”
“生恩不如养恩大,你就算分家了也得孝敬我!”
“你分走那么多东西,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这肉,必须分我们一半…不,分一大半!”
“就当是补偿了,不然我就去公社告你忤逆不孝,让全公社的人都看看你这副嘴脸!”
赵路平赶紧帮腔:“对,必须分!”
“哥,你赶紧的,把这后腿,还有那好肋排,都给咱妈搬回去!”
“咱家都快揭不开锅了,你让我们怎么活?喝西北风去啊?”
“这些肉你必须分出来,这是你欠我们的。”
甜甜吓得躲在妈妈身后,又怕又气,小声嘟囔:“爸爸说了,肉肉要卖掉,给甜甜买新衣服…”
声音虽小,却像火星掉进了油锅。
杨桂芝猛地扭头,恶狠狠地瞪向甜甜,唾沫横飞:“买衣服?你个赔钱货穿什么新衣服?”
“啊?现在什么年月了?饭都吃不饱了还想着骚?不穿新衣裳能死啊?”
“真是有什么爹娘就有什么种,一家子败家玩意儿,不想着肚子里的嚼谷,光想着骚浪贱!”
“这肉必须拿来填肚子,一件衣裳能换多少粮食?脑子被驴踢了!”
恶毒的话语像脏水一样泼向一个孩子。
兰艳茹再也忍不住,把女儿紧紧搂在怀里,红着眼睛反驳:“妈,你怎么能这么说话?甜甜是你孙女!”
“以前川子挣的钱,我们全都给了你们,一句怨言都没有。”
“现在都分家了,怎么还要这么作践我们?”
她挨骂没事,反正自从进了赵家门,挨骂挨打都是家常便饭了。
可骂她女儿不行。
“我呸,孙女?就是赔钱货!早知道是这么个玩意儿,当初就该直接丢掉!”
“还有你,分家了你敢顶嘴了?翅膀硬了是吧?”
“兰艳茹我告诉你,要不是我们老赵家,你能有今天好日子过?你个搅家精!”
“闭嘴!”赵景川猛地一声暴喝,如同炸雷。
屋里瞬间一静。
他上前一步,眼神冷得吓人,直直盯着杨桂芝。
“我的肉,我爱卖就卖,我闺女穿不穿新衣裳,轮得到你放屁?”
“分家文书白纸黑字按了手印,现在跑来撒泼,还要不要脸?”
杨桂芝被他的眼神慑了一下,但看到那么多肉,贪念压倒了一切,拍着大腿嚎。
“分家了我就不是你娘了?、我养你二十年,这恩情你一辈子都还不完!”
“这肉,就当是你还债的,要给这小赔钱货买新衣服,除非我死了!”
“养我?供我吃穿?”赵景川嗤笑一声,满是讥讽。
“我十岁就开始自己挣工分,十三岁挣的就比赵路平这个废物多!”
“这些年,我挣的工分,养你们三个绰绰有余,到底是谁养谁?”
“你们把我当冤大头,当长工,吸我的血喂肥你们自己和你们的宝贝儿子!”
“现在分家了,没得吸了,还想来占便宜?做你娘的春秋大梦!”
他目光扫过赵大龙和赵路平。
“滚出去!我的东西,喂狗都不给你们一口!”
赵大龙被骂得脸上挂不住,猛地站起来,旱烟杆指着赵景川:“你…你个逆子!”
赵路平看着那肉,馋虫勾着贪心,壮着胆子叫嚣:“哥你咋这么说话,这么多肉你们反正也吃不完…”
“吃不完我情愿扔粪坑里沤肥!”赵景川寸步不让。
杨桂芝眼看硬的不行,索性往地上一坐,开始撒泼打滚,哭天抢地。
“哎呀我不活了啊,儿子打猎吃肉,让老娘饿死啊!”
“街坊邻居你们都来看看啊,赵景川不是人啊,丧良心啊!”
“今天这肉你不给,我就死在你门口!”
赵景川眼神彻底冷了下来。
他知道,跟这种人是讲不通道理的。
他们就像蚂蟥,不狠狠拍死,就会一直黏上来吸血。
他目光扫过墙角早上刷马桶还没倒掉的粪桶,心里有了主意。
杨桂芝还在干嚎,拍着大腿骂:“你个天打雷劈的,当初就该把你扔尿桶里淹死…”
骂得正起劲,忽然看见赵景川转身朝墙角走去。
她心里一喜,以为赵景川被骂怕了,要去拿肉了。
赵大龙和赵路平也伸长了脖子。
只见赵景川拎起那个臭烘烘的粪桶,面无表情地走过来。
杨桂芝一愣,还没反应过来。
赵景川手臂一扬。
哗啦!
大半桶腥臭污秽的粪水,劈头盖脸地泼了杨桂芝满头满身!
世界,瞬间安静了。
恶臭迅速弥漫开来。
杨桂芝僵在原地,头发上、脸上、衣服上滴滴答答挂着污秽,整个人像是被施了定身法。
她眼睛瞪得滚圆,眼珠子几乎要凸出来,难以置信地看着赵景川。
几秒后。
“啊!”
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几乎掀翻屋顶。
“赵景川,我日你祖宗,你敢拿粪泼我?”
“你真是反了,你泼你娘,咋不打一道雷劈死你啊!”
杨桂芝疯了似的跳起来,张牙舞爪地就要扑上来拼命。
赵大龙和赵路平也惊呆了,反应过来后勃然大怒。
“畜生!”赵大龙骂着就要上前。
赵路平也挽袖子想帮忙。
赵景川猛地将粪桶砸在地上,发出咣当一声巨响。
同时他反手就从门后抄起那杆老猎枪,咔嚓一声,枪口直接对准了欲要扑上来的三人!
动作快如闪电,杀气腾腾!
乌黑的枪口散发着冰冷的死亡气息。
赵家三人就像被掐住脖子的鸭子,所有动作和叫骂瞬间卡在喉咙里。
杨桂芝保持着前扑的姿势,僵在原地,脸上的粪水都忘了擦,惊恐地看着那枪口。
赵大龙脸色煞白,下意识后退半步。
赵路平更是吓得腿一软,差点坐在地上。
赵景川握着枪,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缓缓扫过他们。
声音冰冷,一字一句,砸在地上都能砸出坑。
“谁他妈敢动老子的肉试试?”
冰冷的枪口直指前方,屋里空气仿佛凝固了。
杨桂芝僵在原地,满头污秽滴滴答答往下淌,恶臭弥漫。
她却不敢抬手擦一下,只惊恐地瞪着那黑黢黢的枪管。
赵大龙先是一骇,随即一股被忤逆的暴怒冲上头。
他猛地往前踏了半步,烟杆抖着指向赵景川,声音因愤怒而嘶哑。
“畜生,你想干啥?啊?你还想开枪打你老子娘不成?”
“天打雷劈的玩意儿,我们老赵家造了什么孽,养出你这么个白眼狼!”
“是,你是能干,能挣工分。可要不是我们把你从雪地里捡回来,你早冻成冰棍了!”
“没短你吃没短你喝,把你拉扯大,就换来你今天拿枪指着我们?”
赵路平躲在他爹身后,也探出头尖声帮腔,声音发颤,不知是吓的还是气的。
“就是,哥你还有没有良心?”
“妈说得对,这肉你就该分给我们,没有爹娘养你,你早死了,哪来的力气打熊瞎子?”
“现在抖起来了,翻脸不认人了?你就不怕天打五雷轰?”
赵景川握枪的手稳如磐石,眼神比枪口更冷。
他听着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心底最后一丝因那点微末养育之恩而起的犹豫也彻底消散。
只剩下冰凉的讥诮和怒火。
“恩情?”他嗤笑一声,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砸在每个人心上。
“雪地里捡回来?给我一口饭吃?”
“是,我记着。可这二十年,我当牛做马,挣的工分养活了你们一大家子,早还清了,还得只多不少!”
“你们心里那点算计,真当我不知道?”
“把我当长工,当冤大头,吸我的血喂肥你们的亲儿子!”
他的目光扫过吓得缩在兰艳茹怀里的甜甜,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不住的戾气。
“可千不该万不该,你们不该把主意打到我媳妇和闺女头上!”
“从你们盘算着卖我闺女换彩礼,磋磨我媳妇当老妈子的那天起!”
“我们之间那点早就烂透的情分,就算彻底断了!”
“现在,立刻,给我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