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等程大庆和张雪从外面啃完冷窝窝头回来,温以宁和瑶瑶已经关了灯躺下了。

房间里空荡荡的,温以宁再也不用担心半夜会有老鼠钻出来,从她脚边爬过。

瑶瑶一想到明天就要离开这里,兴奋的睡不着觉。

但她又不敢问太多明天离开的细节,躺在温以宁身边,翻来覆去的烙饼。

温以宁裹紧瑶瑶身上的小被子,轻拍着她的背,“快睡,不然明天没精神。”

瑶瑶趴在温以宁怀里,睁着乌黑的大眼睛看着她,“妈妈,我们明天以后去哪儿啊?”

温以宁望着房顶我,干巴巴道:“我也没想好,但总归是要先离开这里的。”

程家这座小院子,能禁锢的住以前的温以宁,却困不住她。

张雪的刻薄,程大庆的自私,以及他看上去对婆婆刁难儿媳妇的无能为力,实则对张雪行为的默许和纵容,不会打击她的自尊心,也不能让她自我怀疑,只会加快她离开的速度。

瑶瑶伸出小手搂着温以宁的脖子,小声道:“不管妈妈去哪,瑶瑶都跟着妈妈。”

温以宁贴贴小姑娘的额头,柔声道:“好,等妈妈处理完所有的事情,也给我们瑶瑶找个学校读书写字。”

瑶瑶一听自己还有机会读书写字,眼里闪着期待的光芒:“瑶瑶也能像像刘家大哥哥那样,去学校读书写字吗?”

温以宁不知道瑶瑶嘴里的刘家大哥哥是谁,但却了解这个年代的父母大多重男轻女。剥夺本该属于女儿的资源,用来托举儿子。

尤其是在上学读书这件事上,男孩读书考学,就是光耀门楣的大喜事,女孩读书就是浪费时间精力,不如早点嫁人,多拿点彩礼回来给儿子盖大房子。

其实不止这个年代,哪怕是到了后世,依然有把儿子当成宝,女儿当成草的父母。甚至那些把儿子当成命根子的父母,还培养出扶弟魔。

但温以宁不会因为瑶瑶是女孩就剥夺她读书写字上进的权利,就算是原主,窝窝囊囊的被公婆压榨,也会为了维护自己的女儿反抗。

“当然,我们瑶瑶以后也会成为别的小孩眼里的榜样。”

温以宁学着瑶瑶的语气,说:“瑶瑶不用羡慕别人的家的哥哥弟弟可以去念书,因为过不了多久,会有更多的女孩子跟家长说,我要像瑶瑶姐姐那样上学读书写字!”

瑶瑶带着对美好的未来的期待睡着了。

温以宁也满怀期待的睡着了。

但是在隔壁的程大庆和张雪躺在梆硬的木板床上难以入睡。

床是临时搭起来的,除了两条长凳,一块用来当床板的木板,床上连一件像样的家私都没有。

没有枕头,还能枕着手臂,可没有被子,到了下半夜能把人冻死。

张雪身上还穿着借来的破衣服,她翻了个身,解放了麻木的右手,换枕左手。

张雪也不知道自己第几次叹气了,小声抱怨:“就没听说过谁家遭贼跟咱们家似的,被偷的连块草纸都没留下。”

张雪咬牙恨恨道:“肯定是温以宁和她生的那个赔钱货带来的霉运!她们娘俩就是专克咱们家的!”

程大庆丢了私房钱本来就烦,这会听着张雪的碎碎念,不耐烦的打断她:“你还说?你这话要是被有心人听见,告咱们一个封建迷信四旧,别说咱俩的工作要丢,连儿子在部队也要受影响!”

张雪讪讪地:“我这不是没当着外人面说吗?跟你私下抱怨几句,还能被外人知道?”

程大庆没好气的瞪她一眼:“没用的话少说几句!到时候真影响到儿子的前途,你哭都没地方哭。”

张雪委屈:“我这也是心疼咱家的东西啊?咱俩都多少年没过过这样的苦日子了?”

“赶紧睡觉吧!明天早上再去公安局问问有没有消息了。”程大庆叹了一口气,裹紧身上单薄的衣服,强行入睡。

以前也不是没过过苦日子,最难的时候连山洞都睡过。

可现在他还睡在屋里,只是床上没有被子枕头,就难受的睡不着。

还真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简难。

第二天一早,张雪顶着黑眼圈拉着程大庆去公安局询问被盗物品的情况,这空荡荡的家她一秒也不想多待。

被偷走的那些东西,可都是她一分一毫抠出来,攒下来的。

只要一想到她辛辛苦苦攒下来的家,被小偷一夜半空,张雪就心疼的抽抽。

张雪和程大庆前脚出门,温以宁就把他俩屋里的长凳和床板给收了。

虽然这张简易的木板床对她来说没什么用,但她也不想便宜程大庆和张雪。

收拾完家里仅剩的几条腿,温以宁叫醒了瑶瑶。

她带着瑶瑶去国营饭店买了油条和豆浆,除了娘俩的早饭,温以宁又买了煮鸡蛋和肉包子,打算在火车上吃。

吃完饭,温以宁带着瑶瑶直奔火车站。

火车站里,人山人海。

瑶瑶紧紧攥着温以宁的手,生怕被人群冲散。

瑶瑶第一次出远门,看哪都新鲜,尤其是看见火车,激动地扯了扯温以宁的手。

温以宁把身上的军绿色挎包往瑶瑶身上一挂,就把她抱了起来。

被温以宁抱在怀里,瑶瑶的视野变得开阔,可以更清楚的看清停在站台边的火车。

火车站的工作人员拿着大喇叭喊着检票通知,温以宁听见自己和瑶瑶的车次,抱着孩子挤进人群。

温以宁也是头一次见识到这个时代的赶火车,还没反应过来呢,就被人潮挤上了车。

温以宁回头看了眼身后还在往车上挤的人,无比庆幸自己刚刚把瑶瑶抱起来了。

不然就这个人挤人人挨人的盛况,把孩子挤丢了都不好找。

虽然被人推搡着上了车,但想要找到座位,也不容易。

温以宁抱着孩子,也不知道踩了多少人的脚,踢了多少鸡鸭,等她抱着孩子挤到座位前,额头上已经出了一层汗。

温以宁抱着孩子坐下,默默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心里已经开始盘算着等会就找列车员补一张卧铺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