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的过道里挤满了人和家禽，挤不进来的还在后面嚷嚷着让大家挤一挤，绑着翅膀和爪子的鸡鸭也配合的咕咕嘎嘎乱叫。
甚至还有乘客牵了小猪崽和小羊羔上来，车厢里闹哄哄的，味道也不怎么好闻。
温以宁的座位上坐着个中年男人，那男人胡子拉碴的，嘴里叼着烧了一半的旱烟。
见温以宁抱着孩子拿着票核对座位，也没急着站起来，只是往外挪了挪屁股，给温以宁腾出个刚好能容她纤瘦的小身板能坐的下的地儿。
温以宁一看就明白了这大哥的意思，他没坐票，但他打算凭借着他的厚脸皮，白嫖座位了。
出门在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温以宁把瑶瑶抱在腿上，娘俩的脸转向车窗外，大口呼吸新鲜空气。
建国初期的硬座座位实在是谈不上舒服，就是一把木质的长凳，套了个布套子。
可有座总比没座强。温以宁默默祈祷，等会她找列车员补票的时候，能顺利补到卧铺票。
车厢里的鸡屎鸭屎味，混着猪粪羊粪的味道直冲天灵盖。身边坐着个老烟枪，也不知道多长时间没换过衣服洗过澡，已经被尼古丁腌入了味，臭得人睁不开眼。
温以宁从瑶瑶怀里的小挎包里摸出两个小苹果，娘俩一人一个。
苹果酸酸甜甜的味道在舌尖炸开，温以宁才觉得自己被各种怪味折磨的嗅觉好受了一点。
苹果吃到一半，火车开动了。
窗外的站台和没来得及上来的人动都动了，缓慢的被甩在了后方。
瑶瑶听着陌生的况且况且的声音，感受着回车与铁轨摩擦，车身轻微的晃动，乌溜溜的大眼睛里充满了新奇。
她趴在窗户边，探出小脑袋，看着被远远甩在后方的站台和人群，眼里没有对离开她出生的这个地方的不舍，全是对未知的新生的期待。
就像妈妈说的，程家不会束缚住她自由的翅膀，只会被她推向更远的远方。
温以宁扶着瑶瑶，提醒她：“看一会就坐好，不然把你甩出去。”
瑶瑶听话的坐好，但是小眼睛还是一直盯着窗外的风景看。
温以宁也看着窗外逐渐变得陌生的风景，脑海里却在思考离开程家后，她未来要走的路。
等到了南边境，第一件事就是先跟程奕峰离婚。
程奕峰心里一直有谷雨萱，根本没把她和瑶瑶当回事。她不需要一段有有名无实的丧偶式婚姻，瑶瑶也不需要一个全程没参与却不定时诈尸的名义上的父亲。
正好谷雨萱也需要程奕峰的身份做庇护伞，那她就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成全他们俩这对青梅竹马。
但前提是谷雨萱别整幺蛾子，不然她不介意从他俩成双成对得下农场。
等她跟程奕峰离了婚，她再给瑶瑶取个正儿八经的名字，重新上户口。
等她和瑶瑶跟程家完全割离，她还得找个工作，养活她和瑶瑶。
要不然没工作没收入，她还整天带着孩子吃香的喝辣的，很容易引起别人的疑心。
温以宁心里盘算着，要是那边有合适的医院收留她最好了，正好她还能干点本职工作。
可温以宁也知道这不现实，这个年代的工作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根本没有多余的岗位。就算有，内部消化还不够，根本轮不到她这个外人。
临近中午，温以宁本想带着瑶瑶去餐车吃饭，可一想到要挤着人群过去，一会又要挤着人群回来，她便打消了想法。
而且这个年代大家手上都没多少余钱，出门在外都是随身携带干粮，掏钱买饭的人很少。
温以宁不是会委屈自己的性子，但她也不想自己成为另类，更不想被藏在人群中的小偷盯上。
温以宁从水壶里倒了热水出来，把她早上买的煮鸡蛋烫了烫，又拿出两个素馅儿包子，跟瑶瑶一人一个分着吃了。
车上气味重，温以宁的胃口不好，倒是瑶瑶适应性还挺强，吃饱了就窝在温以宁怀里睡觉，乖巧听话又省心。
到了下午，火车停靠站，下车的人少，上车的人多，过道上更拥挤了。
列车重新发车没多久后，瑶瑶就跟温以宁说想上厕所。
瑶瑶看得出来温以宁不喜欢在人群中挤来挤去的，就想自己去。
但温以宁没让。
火车上天南海北的哪儿的人都有，鱼龙混杂的，保不齐就有人贩子。
温以宁可不敢拿孩子的安全赌人性。
温以宁抱着瑶瑶挤到厕所，一开门，怪味扑面而来，温以宁差点吐出来。
“瑶瑶自己能行吗？”温以宁没敢看厕所里的环境，怕自己吐出来。
瑶瑶点点头，适应了一下火车摇摆的决奏，就进了厕所。
“我就站在门口等你。”温以宁站在虚掩的厕所门前，挡住了一些打量的视线。
这时，一个抱着孩子的妇女突然从人群中挤出来，行色匆匆。
经过温以宁身边的时候，妇女还撞了温以宁一下，差点把她撞进厕所里。
“哎，你这人咋回事啊？”温以宁双手撑在门框上，稳住了身形，朝着妇女的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
那妇女却像是没听见温以宁说话似的，更不觉得自己撞到人有什么不对，一副“人这么多我撞到你是正常的”理所当然的态度，连句道歉都没有，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不止温以宁，过道上还有几个人都被撞了，那妇女收获几句别人的抱怨。
温以宁却看着那妇女的背影，蹙眉沉思。
刚刚那女人从她身边经过的时候，温以宁闻到了一股很轻的怪味。
绝对不是身后的厕所里那种排泄物混合发酵出来的味道。
作为一名在实验室里千锤百炼过的医生，温以宁对带有特殊味道的药物很敏感。
如果她的嗅觉没出错的话，刚刚那个妇女身上的怪味应该是乙醚。
不，也不全是乙醚，应该还有点别的什么化学药品，她闻不出来但她可以肯定那妇女身上的乙醚的纯度没有那么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