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夜色如墨,幽冥山脉深处的一处隐蔽山洞内,篝火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林夜拨弄着火堆,时不时添加几根干燥的树枝。火光映照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对面,云清瑶盘膝而坐,正在调息疗伤。青冥令悬浮在她面前,散发出柔和的青光,与篝火的橙红交织在一起。

距离逃离血煞门的追杀已经过去一天,两人都疲惫不堪。尤其是云清瑶,背上的伤虽然不再流血,但每次呼吸仍会牵动伤处,让她微微蹙眉。

林夜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她脸上。褪去了平日的清冷疏离,此刻的云清瑶看起来如此真实而脆弱。火光为她苍白的脸颊添了一抹血色,长睫毛在脸上投下细小的阴影,随着呼吸轻轻颤动。

"看够了吗?"云清瑶突然开口,眼睛依然闭着。

林夜慌忙移开视线,耳根发热:"我只是...担心你的伤势。"

云清瑶缓缓睁眼,那双秋水般的眸子在火光映照下如同两泓清泉:"阴阳合璧的力量已经清除了血煞毒,剩下的只是皮肉伤,不碍事。"

她收起青冥令,犹豫了一下,又道:"谢谢你...在古墟里救了我。"

林夜摇摇头:"彼此彼此。若不是你推开我,现在躺在这里的就是我了。"

一阵沉默。篝火偶尔爆出几点火星,飞旋着消失在黑暗中。

"关于玄阴劫..."林夜终于问出憋了一路的问题,"能告诉我更多吗?"

云清瑶的表情变得复杂。她拾起一根树枝,拨弄着火堆:"这是青冥宗最高机密,只有宗主和圣女才能知晓全部内容。"她顿了顿,"但事已至此,告诉你部分也无妨。"

林夜屏住呼吸,生怕打断她。

"千年之前,玄阴宗祖师月华仙子留下预言:千年之后,将有一位玄阴寒脉纯净度超越她本人的'玄阴之子'诞生。"云清瑶的声音很轻,却字字千钧,"此子若能在十八岁前渡过'玄阴劫',便可获得改变大陆格局的力量;若失败,则玄阴寒脉反噬,身死道消。"

林夜心头一震:"我...就是那个玄阴之子?"

"不确定。"云清瑶摇头,"但你母亲...月清霜师叔,是上一任圣女,她当年突然离宗,很可能与这个预言有关。"

月清霜。这是林夜第一次听到母亲的全名。三个字,却让他胸口发紧,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

"我母亲...她是什么样的人?"他声音微哑。

云清瑶眼中闪过一丝怀念:"我出生时她已离宗,只从长辈口中听说过。据说她是青冥宗百年来天赋最高的圣女,温柔而强大,深受弟子爱戴。"她看向林夜,"你的眼睛很像她。"

林夜握紧胸前的玉佩,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困意袭来。眼皮沉重如铅,眼前的篝火和云清瑶的身影渐渐模糊...

"林夜?"云清瑶察觉到异常,但为时已晚。林夜已经倒在铺着干草的地面上,陷入沉睡。

......

梦境中,林夜站在一座白玉广场上。天空中飘着细雪,四周是巍峨的雪山。广场中央,一名白衣女子背对着他,长发如瀑,正低头轻抚怀中婴儿。

"母亲...?"林夜不自觉地迈步向前。

女子似有所觉,缓缓转身。当看清她的面容时,林夜如遭雷击——那是一张与他有七分相似的脸,尤其是那双眼睛,温柔似水却又坚韧如冰。

"夜儿..."女子轻声呼唤,声音如同清泉流过心田,"你终于来了。"

林夜想冲过去,却发现双脚无法移动:"母亲!这...这是哪里?您还活着吗?"

月清霜摇摇头,眼中含着无尽哀伤:"这只是我留在玉佩中的一缕神念,真正的我早已...不过这不重要。"她低头看向怀中的婴儿,"重要的是,你必须知道真相。"

梦境突然变幻,林夜看到年轻的月清霜跪在一座冰雕王座前,座上是一位面容威严的中年男子。

"宗主,预言所指的玄阴之子...是我的孩子。"月清霜声音颤抖,"但我不能让他卷入这场纷争。血煞门已经渗透进宗门,他们想要利用玄阴之子的力量!"

"糊涂!"宗主怒喝,"玄阴之子关乎宗门兴衰,岂能由你一人决定?"

画面再变,月清霜抱着婴儿在风雪中奔逃,身后是无数追兵。她嘴角带血,显然已经受伤,却依然紧紧护着怀中的孩子。

最终,她来到一座小城,将婴儿交给一个面容刚毅的男子。林夜认出了那是年轻时的父亲——林震天。

"震天,保护好我们的孩子..."月清霜泪如雨下,"十八岁前,千万不要让他修炼《寒玉心经》,那会提前引发玄阴劫!"

"清霜,跟我一起走!"林震天抓住她的手。

月清霜摇头,轻轻挣脱:"我必须引开追兵。记住,玉佩不离身..."

她最后亲吻了婴儿的额头,然后决然转身,迎向远处的追兵...

......

"林夜!醒醒!"

一阵摇晃将林夜拉回现实。他猛地坐起,发现云清瑶正紧张地看着他,青冥令悬浮在两人之间,散发出异常明亮的青光。

"你刚才陷入了深度冥想状态,我差点以为你被夺魂了!"云清瑶松了口气,但眼中的担忧仍未散去,"发生了什么?"

林夜大口喘息,额头布满冷汗:"我看到了母亲...她是为了保护我而死的!"他将梦境内容一一道来,声音哽咽。

云清瑶听完,沉默良久:"原来如此...难怪师叔要离开宗门。"她突然抓住林夜的手,"但有一点很奇怪——你说师叔让你父亲不要教你《寒玉心经》,可你现在不是已经..."

林夜一愣:"父亲确实从未亲自教我《寒玉心经》,我是从家族藏书阁偷学的。"

"什么?"云清瑶瞪大眼睛,"你偷学的?"

林夜点头,回忆道:"十二岁那年,我偶然在藏书阁发现了一本手抄本《寒玉心经》,就偷偷修炼起来。父亲知道后大发雷霆,但为时已晚,我已经入门了。"

云清瑶脸色变得异常难看:"这就解释得通了...你修为停滞、寒脉反噬,都是因为练了不完整的《寒玉心经》!那很可能是血煞门故意放在那里的陷阱版!"

林夜如遭雷击。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他这五年来的痛苦,竟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阴谋!

"不过现在说这些已经没用了。"云清瑶冷静下来,"重要的是,你即将迎来真正的玄阴劫。按照预言,这将在你十八岁生辰那天降临。"

林夜计算了一下:"还有不到三个月..."

"我们必须做好准备。"云清瑶下定决心,"从明天开始,我教你正统的青冥宗心法,帮你完全掌控玄阴寒脉。"

林夜感激地点头,突然想起什么:"对了,我母亲提到的血煞门渗透...现在情况如何?"

云清瑶的表情瞬间冷了下来:"比你想象的更糟。"她声音低沉,"我怀疑...现任长老中至少有三名是血煞门的人。这也是为什么我要秘密行动,连青冥令都很少使用。"

林夜心头一紧:"那你父亲...宗主他知道吗?"

"不确定。"云清瑶摇头,"这也是我不敢贸然联系宗门的原因。"

两人再次陷入沉默。夜风穿过洞口,发出呜咽般的声响,仿佛在诉说某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云姑娘..."林夜犹豫了一下,"为什么要帮我?作为少宗主,你不是应该把我带回青冥宗吗?"

云清瑶望向洞外的夜空,星光映在她清澈的眸子里:"因为我见过血煞门的手段。"她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他们为了力量不择手段,甚至用活人祭炼...如果让他们得到玄阴之子的力量,整个大陆都将陷入血海。"

她转向林夜,眼神前所未有的坚定:"更重要的是...我相信师叔的选择。她宁愿牺牲自己也要保护你,一定有她的道理。"

林夜胸口涌起一股暖流。在这个世界上,除了父亲,还是第一次有人如此信任他。

"谢谢你。"他轻声说。

云清瑶微微一笑,那笑容如同冰雪初融,美得惊心动魄:"睡吧,明天开始会很辛苦。"

林夜点头,重新躺下。奇怪的是,这一次他很快进入梦乡,而且没有再做任何梦。

......

与此同时,幽冥山脉另一侧的山谷中。

林昊单膝跪地,面前是一位全身笼罩在黑袍中的高大身影。黑袍人手持一根镶嵌着骷髅头的骨杖,周围地面上画满了诡异的血色符文。

"长老,已经确认他们的位置。"林昊恭敬道,"就在双月峰东南二十里处的一个山洞里。"

黑袍人发出沙哑的笑声:"很好...玄阴之子终于现身了。"他转向身后阴影处,"准备'血魂幡',明日日出前出发。"

"长老,那云清瑶..."林昊欲言又止。

"青冥宗少宗主?"黑袍人冷笑,"正好一并解决,免得走漏风声。"

林昊低头称是,眼中闪过一丝阴狠。林夜,这次看你怎么逃!

......

山洞中,黎明前的黑暗最为深沉。

林夜突然惊醒,一种莫名的危机感如芒在背。他坐起身,发现云清瑶也已经醒了,正警惕地望向洞外。

"有人来了。"她低声道,"很多,而且带着很强的血煞之气。"

林夜感受了一下,果然察觉到远处传来的压迫感:"血煞门?"

"嗯。"云清瑶点头,快速收拾行装,"我们得立刻转移。"

就在这时,林夜胸前的玉佩突然变得滚烫,一股强烈的警兆涌上心头:"来不及了...他们已经..."

话音未落,一道血光从洞外射入,精准地击中云清瑶刚刚站立的位置!岩石地面被腐蚀出一个大坑,冒着刺鼻的白烟。

"跑!"云清瑶一把拉起林夜,冲向山洞深处。

洞外传来此起彼伏的尖啸声,听上去至少有十几人。更可怕的是,一股令人窒息的威压正在迅速接近——那是远超玄气境的气息!

"是血煞门长老!"云清瑶脸色煞白,"至少玄丹境修为!"

林夜心头巨震。玄丹境,那可是比玄气境高出一个大境界的存在!在整个云州城,恐怕只有城主达到了这个层次。

山洞很快到了尽头,前方是一面湿滑的石壁,无路可走。

"死路..."林夜咬牙。

云清瑶却露出决然之色:"未必。"她取出青冥令,按在石壁上,"青冥宗弟子云清瑶,以血为引,请开生门!"

她咬破手指,在青冥令上画了一个复杂符文。令牌顿时青光大盛,石壁表面浮现出无数细密的纹路,与青冥令上的纹路如出一辙。

"这是..."

"古传送阵。"云清瑶快速解释,"玄阴宗留下的逃生通道,但需要青冥宗血脉激活。"

石壁缓缓分开,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狭小通道。通道内幽蓝光芒流转,看不清通向何处。

"快进去!"云清瑶推了林夜一把。

林夜刚要踏入,突然感到背后一阵刺骨寒意。他本能地转身,只见一道血红色的巨大掌印正朝两人拍来!

"小心!"

千钧一发之际,林夜全力催动玄阴寒脉,双掌推出。冰蓝色的寒气与血色掌印在半空相撞,发出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气浪将两人掀飞,正好跌入通道之中。

"不——!"黑袍长老的怒吼从远处传来,但为时已晚。石壁迅速合拢,将血煞门的人隔绝在外。

通道内,林夜和云清瑶被一股奇异的力量包裹,如同置身于激流之中,身不由己地被冲向未知的远方。在彻底失去意识前,林夜只记得紧紧抓住了云清瑶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