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次看到顾疏寒小秘书穿着睡衣从老公休息室出来时,
我保存了她挑衅我的监控。
父母说:“疏寒只是犯了个全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
婆婆拉着我的手:“男人逢场作戏,你要学会装糊涂。”
所有人都说我说顾疏寒的命。
就连顾疏寒也用德语对朋友保证:“我不会让栀栀发现她的存在,她不配,那种女人才不会值得我爱上,玩玩而已,怀孕了就养到国外。”
可他们都忘了,我奶奶是柏林歌剧院的首席指挥,我十岁就能用德语写诗。
当我留下离婚协议消失后,顾疏寒终于疯了。
第九十九次了。
我看着孟清逾,顾疏寒的新任秘书,穿着那身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真丝睡衣,从他的总裁休息室里慵懒地走出来。
她头发微乱,脸颊带着运动后的红晕,颈侧那一抹暧昧的红痕刺得我眼睛生疼。
空气中弥漫开一股陌生的、甜腻的香水味,不是我用的任何一种,却霸道地侵占了原本属于我的领地。
这一次,她没有像前几次那样假装偶遇,低眉顺眼地喊一声“顾太太”,而是径直迎上我的目光,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得意。
然后,当着我的面,将一枚小巧的、泛着温润光泽的珍珠耳钉,随手丢进了门边那个昂贵的骨瓷垃圾桶里。
“哐当”一声轻响,像是一记耳光,扇在我脸上。
我站在原地,手脚冰凉,血液仿佛在瞬间倒流,冲得我耳膜嗡嗡作响。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我几乎喘不过气。
孟清逾轻笑着,像只偷腥成功的猫,踩着地毯,无声无息地离开了。
留下我一个人,对着那扇紧闭的休息室门,像个傻子。
脑子里一片混乱,只有一个声音在尖叫:第九十九次了!初栀,你还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
可是,另一个微弱的声音又在替顾疏寒辩解:也许……也许他只是工作太累,在里面小憩?孟清逾只是进去送文件?
对,送文件需要穿睡衣吗?初栀,你醒醒!
就在这时,我想起了婆婆的话。
那是刚结婚时,她拉着我的手,语重心长说的:“栀栀,你是我们顾家明媒正娶的媳妇,是正宫娘娘。要有容人之量,但若真有那不长眼的,敢蹬鼻子上脸,你也别怕,我们顾家,绝不会任人欺负。”
这句话,像是一根救命稻草,猛地被我抓住。
对,婆婆是站在我这边的!她是过来人,她懂!她一定会为我做主的!
一股不知道从哪里涌上来的力气支撑着我,我几乎是跌跌撞撞地冲向楼下的监控室。
胸口堵得厉害,委屈和愤怒交织着,几乎要将我撕裂。
监控室的保安看到我苍白的脸色,吓了一跳,没敢多问,立刻调出了顶层总裁办公室门口的监控记录。
高清屏幕上,时间戳清晰地跳动着。
凌晨一点,孟清逾穿着那身睡衣,输入密码,打开了休息室的门。
凌晨五点,她再次出现,整理着睡衣,从容离开。
期间,没有任何其他人进出。
第九十九次。我之前不是没有怀疑过,但每次顾疏寒都能找到完美的借口搪塞过去。
而我,这个被爱情蒙蔽了双眼的蠢货,竟然都信了。
“把……把这段监控,拷贝给我。”我的声音嘶哑,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拿到那个小小的U盘,我像是握着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手心发疼,却又死死攥住,仿佛这是我唯一的武器。
回到空旷的别墅,我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一遍遍看着那段不到十秒的视频。
每看一次,心就冷一分。
我终于鼓起勇气,拨通了婆婆的电话。
电话接通的那一刻,听到她熟悉的声音,我的委屈再也忍不住,带着哭腔,语无伦次地说:“妈……孟秘书,她……她又从疏寒的休息室出来了,穿着睡衣……我,我有监控……”
我以为会听到婆婆的愤怒,会得到她的安慰和支持。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婆婆带着明显不满的声音:“栀栀,我当是什么大事呢。就为这个?”
我愣住了。
“疏寒掌管着那么大的集团,工作压力有多大你不是不知道。身边有个知冷知热的人伺候着,帮他缓解压力,怎么了?你这大惊小怪的,反而显得不识大体,没有正室的风范。”
我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男人嘛,在外面应酬,逢场作戏总是难免的。只要他心里有这个家,记得你是顾太太,不就行了?你啊,就是太年轻,经历得少。”婆婆的语气带着一种习以为常的轻慢,“听妈的,把监控删了,别胡思乱想。男人逢场作戏,你要学会装糊涂。这才是长久之道。”
装糊涂?
学会装糊涂?
我看着暗下去的手机屏幕,那五个字像淬了冰的针,一根根扎进我的心脏,密密麻麻的疼。
原来,我以为的救命稻草,从一开始,就是压垮我的第一根稻草。
第一次求助的路,就这样,被我最寄予希望的人,亲手堵死了。
那场家族季度晚宴,我本来是不想去的。
婆婆的话像一根刺,扎在我心里,还没拔出来。
但顾疏寒亲自打了电话,语气是不容置疑的:“晚上家宴,你必须到场,别让我难做。”
你看,他总是知道怎么拿捏我。一句“别让我难做”,我就怂了。
我甚至可悲地给自己找借口,也许他只是工作需要,也许在家人面前,他会维护我。
我精心打扮,选了条他曾经夸过好看的裙子,像是要上战场的士兵,给自己披上最后的盔甲。
结果到了宴会厅,我才发现,我连上战场的资格都没有了。
孟清逾也在。
她不是作为秘书,而是作为“总裁特别助理”,穿着一身明显是高定的礼服,亲昵地挽着顾疏寒的手臂,站在门口迎宾。
她的小腹已经微微隆起,脸上带着孕母特有的红润光泽,刺得我眼睛生疼。
更让我心寒的是,我婆婆,那个让我“学会装糊涂”的婆婆,正一脸慈爱地拉着孟清逾的手,轻轻抚摸她的肚子,那表情,比我怀孕时还要热切。
看到我,婆婆脸上的笑容淡了点,冲我点点头:“栀栀来了,自己找位置坐吧。”
我自己找位置?我的位置在哪里?
我茫然地看向顾疏寒,他却只是淡淡瞥了我一眼,目光就落回了孟清逾身上,带着我从未见过的……温柔?不,或许只是对“功臣”的嘉奖。
最终,我被安排在了长桌的末尾,一个几乎要靠到门口的位置。
而原本属于我的,顾疏寒身边的主位,坐着孟清逾。
她坐得那么理所当然,婆婆还不停地给她夹菜,嘱咐她多吃点,对孩子好。
席间,所有人都围着孟清逾转,问她的孕吐,问孩子的预产期,讨论要准备什么。
我像个透明人,坐在角落里,面前的珍馐美味味同嚼蜡。
然后,事故就发生了。
孟清逾“不小心”碰倒了手边的红酒杯,深红的酒液大半泼在了我浅色的裙摆上,迅速晕开一大片污渍。
“哎呀!姐姐对不起!对不起!”她惊呼着,手忙脚乱地拿起餐巾要给我擦,眼神里却满是挑衅,“我怀孕后总是手脚发软,没拿稳……寒哥,我不是故意的……”
顾疏寒立刻皱起了眉头,不是看向肇事者,而是看向我。那眼神里的责备,像冰锥一样扎在我心上。
“初栀,”他连名带姓地叫我,语气不耐,“让一下,别挡着逾逾,让她去处理一下。”
逾逾。他叫她逾逾。
我浑身僵硬地站在那里,裙摆湿漉冰冷,黏在皮肤上,像我的尊严,被当众扒下,踩在脚下。
满座的所谓家人、亲戚,没有一个人为我说一句话。
我甚至听到顾疏寒那个一向看我不顺眼的妹妹,发出了一声清晰的嗤笑。
周围那些压低了的议论声,像苍蝇一样嗡嗡地钻进我的耳朵:
“啧,真是晦气,好好一条裙子……”
“下不出蛋的母鸡,还占着窝不放,有什么脸摆脸色?”
“还是孟秘书有本事,这么快就怀上了金孙,母凭子贵啊。”
“看她那副怨妇样,整天死气沉沉的,怪不得疏寒不喜欢……”
“听说她家现在都靠着顾家呢,离了顾家,她什么都不是……”
每一句话,都像一把钝刀子,在我心上来回割锯。人言可畏,我以前只在书里看过,现在才知道,它真的能杀人。
我孤立无援地站在那里,看着顾疏寒细心地把孟清逾拉到一边,抽出纸巾,温柔地帮她擦拭根本没沾到几滴酒液的手指,低声安抚着她,仿佛她才是受了天大委屈的那个人。
他偶尔抬眼瞥向我,那目光里,只剩下全然的冷漠和不耐烦,仿佛在责怪我的存在,破坏了这“和谐”的一幕。
那一刻,我清楚地听到了自己心里有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
那是我对他,对这段婚姻,最后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
晚宴是怎么结束的,我不知道。
我是怎么回到那个冰冷空旷的别墅的,我也不知道。
我只记得,顾疏寒一整晚都没有回来。
而我,对着镜子里那个裙摆污秽、脸色惨白、眼神空洞的女人,第一次开始认真思考,我这所谓的“顾太太”,到底是个什么可笑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