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的门没锁，裴语嫣推门而入。
裴老爷子正靠在椅子上看报，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裴语嫣的到来。
“爷爷。”裴语嫣道。
她往前走了几步，八厘米高跟鞋哒哒哒，在木质地板上有些刺耳。
裴老爷子终于抬眼看她。
他头发已经全白了，可威严不减，眉梢上扬，浑黄的眼珠子反常地闪着锐利的光，透过厚厚的镜片看向裴语嫣，像是要把她刺穿。
裴语嫣咬咬牙。
“你今天去做什么了？”声音沙哑却中气十足。
“没做什么。”
“没做什么？”裴老爷子气极反笑。
“没做什么，陆承渊亲自来裴宅，问我怎么管教的孙女？”言罢，他将桌上的玻璃杯狠狠地往地上摔，玻璃杯碎渣四溅，溅到裴语嫣的脚下。
可她顾不上这些，眼中是满满的震惊。
陆承渊竟然亲自上门裴宅，他跟裴秉恒说什么了？
“你忘了我是怎么跟你说的了？”裴秉恒死死盯着裴语嫣，狠狠道。
裴语嫣闭口不言。
她如今已经是不再是以往那个任人宰割的小姑娘了，现在她在M国声名鹊起，她有自己的事业，有自己的财富，裴秉恒再也不能像以往那样控制她了。
“出国这些年，翅膀硬了？”裴秉恒见裴语嫣不说话，冷笑道，“你别忘了，如今你所拥有的东西，当初是怎么得来的。”
裴语嫣闻言，立马厉声反驳道：“那是你逼我的！”
“我逼你？我不逼你，你能有今天？”裴秉恒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东西一般，“裴语嫣，我告诉你，自你出生那一刻起，你的命运就已经注定了。”
裴秉恒缓缓站起，早就在门外静候的何管家赶忙上前搀扶。
“语嫣，语嫣，你生下来，就是博人一笑的玩物，你以为，你有选择的权力吗？”裴秉恒一双老眼充满讥讽地望向她。
“看来你出国这些年，花花世界迷人眼，忘记了好多东西。”他语调拉长，不紧不慢，“那就让你回味一下吧。”
“你什么意思？”裴语嫣睁大了眼睛，她疾步上前，要拦住裴秉恒。
“小姐。”何管家笑意盈盈地拦住了她。
“他什么意思？他什么意思?啊？”裴语嫣抓住何管家的衣领，近乎歇斯底里，“你告诉我啊！”
“小姐，兴许您该去见见老朋友了。”何管家只这样道。
裴语嫣闻言，猛地跪坐在地上。
五年了，她现在可是知名荧幕巨星，裴秉恒他怎么敢？
“轰隆隆——”窗外电闪雷鸣，大雨倾盆，这样阴沉、黑暗的雨夜，她五年前也遇到过。
“想要成为明星，不经历一些东西怎么能行。”裴秉恒这样说。
于是，彼时稚嫩的裴语嫣便被送到了一个地方，一个让她毕生都无法释怀，带给她永生难忘的伤痛的地方。
在那里，她从一个女孩儿，被迫真正成为一个女人。
“当你不再在乎自己的贞洁，你才能真正放得开。”裴秉恒是这样说的。
“明星嘛，人前光鲜亮丽，人后为了得到一些东西，就得失去一些东西，不是吗？”裴秉恒看着蜷缩在墙角瑟瑟发抖的裴语嫣如是说道，“我是为了你好，你要知道，你今夜失去的，比起你以后得到的，实在是微不足道，这是为了你的以后做准备。”
思绪至此，豆大的泪珠夺眶而出。
什么地位、资源、财富、声誉、名望……全是她裴语嫣用无数个夜晚中的讨好和耻辱换来的，是她强装着笑容像一条狗一样对着那些人摇尾乞怜换来的。
她以为成就了今日，便不用回忆过去的那些黑暗。
为什么？裴语嫣攥紧了拳头，无力地跪坐在地板上，任凭那玻璃渣将她的脚踝割破。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她歇斯底里地嘶吼。
裴秉恒根本就没把她当人看待。
**
“老爷，小姐她……”
裴秉恒冷笑，“这是她的命。”
“一个妓子生的野种，也妄想和陆家攀上亲。”他慢悠悠地道，话中的恶意如一条毒蛇，“有句话是怎么说的？”
他笑意盈盈望向何管家，这个忠心耿耿跟了自己大半辈子的管家，“龙生龙，凤生凤……后面是怎么说的来着？”
“老鼠的儿子会打洞。”何管家连忙接道。
“哈哈哈，对对对，说得好！”裴秉恒爽朗地笑了，好像这句话让他愉悦得年轻了好几岁。
“既然她的母亲是在男人身下讨生活，那她也理应如此，难道不是吗？”裴秉恒悠然自得地道。
此时屋外传来引擎轰鸣，裴秉恒放下手中的茶盏，对何管家道：“他们来了，你让人盯着些，别让她跑了。”
“是，老爷。”
“吩咐那些人，不用把她当小姐，让她好好回味一下，自己当初是怎么爬上去的。”
“……是。”
此时窗外的雨下得更大了，雨滴拍打在窗户上的声音几乎要盖过人声，这样大的雨，A市以往从未有过。
“大暴雨，难得。”靳云川嘴里叼了根烟，感慨道。
“你不是戒烟了？”陆承渊瞥了他一眼。
“装给那帮老头子看的。”靳云川蹲在地上，弹了弹烟灰，道，“你跟我说了这么大的事，我抽根烟缓缓，不行啊？”
“大事？”陆承渊闻言，低头又看了一眼靳云川。
靳云川仰头盯着陆承渊，眼神怪异：“你之前对人家冷冰冰的，人家也不喜欢你，现在你被下药了，求助人家，把人家小姑娘睡了，你还跟没事儿人一样？”
说完，他感觉这样似乎还不够，加了句：“是人吗你？”
陆承渊不语。
“啧，我早就知道裴语嫣还一直喜欢你，只是没想到这次她竟然这样大胆，敢在你的订婚宴上动手。”靳云川又道，“你下午跟我嘱咐完就开车走了，是去找裴秉恒了吧？”
陆承渊听到这儿，终于对靳云川投去了类似于赞赏的目光，肯定道：“嗯，他最近不老实，和陆砚深走得很近。”
“……所以你去试探他，知不知道裴语嫣干的事？”靳云川立马就领悟了他的意思。
若是裴秉恒和陆砚深沆瀣一气，那么他应该是支持林家和陆家联姻的，肯定不会让裴语嫣在陆承渊的订婚宴的做出这样的事。
“他不知情？”
“不知情。”陆承渊道。
裴秉恒不知情，一说明他没有想要破坏林、陆联姻，但是洗不脱和陆砚深走得近的嫌疑；二说明，今日的事完全是裴语嫣个人的所作所为。
“林小姐知道是裴语嫣干的吗？”
“知道。”
“那你打算怎么办？”靳云川猛地吸了一口烟，这个兄弟还真是抢手得有些火热啊。
“我与林晚晚订婚，完全是爷爷的意思，他年纪大了听信陆砚深的鬼话。陆砚深我自打算，至于林晚晚，她是无辜的。”陆承渊言此，顿了顿，道：“如果后面有机会，我会想办法除掉婚约。”
“你都给人家睡了，还除掉婚约。”靳云川半开玩笑地笑笑，道：“林小姐看样子也不是骄纵的大小姐，你就对人家就没半点意思啊？”
“婚姻不是儿戏，她未必想嫁给我。”陆承渊向前走了几步，望着落地窗外黑暗中的瓢泼大雨。
“哟嚯，你之前不还说林小姐巴不得嫁给你攀高枝儿啊？怎么？被林小姐的人格魅力征服了？”靳云川像是听见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般啧啧称奇。
陆承渊懒得理他。
就在几个小时前，他从裴家回来时，收到了之前派人去查探的林家消息。
陆承渊早就发觉了林晚晚的不对劲，她和他之前所知道的完全不一样。
手机屏幕上是一则领养证明，上面的照片完全跟现如今嫁入陆家的林晚晚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只是照片上的尚且稚嫩罢了。
而姓名一栏写着的，则是林渡。
“嗯？怎么不说话了？自知理亏了？”靳云川见陆承渊一个劲的沉默，将烟头扔进烟灰缸里，站起身来。
“我是担心，林晚晚怀孕。”陆承渊道。
“你没……”戴█t二字还未出口，靳云川便反应过来了，那时候也来不及，“那她……”
“我给她吃了避孕药。”
“那还好，几率不大。”不知为何靳云川松了一口气，也许是因为林小姐要是怀孕了那婚约可就真是板上钉钉了。
“那你没留在那儿安慰一下人家，直接就跑过来了？”靳云川想了想，还是没忍住问。
“留在那儿干什么？”陆承渊反问。
靳云川：？
“你也太不懂怜香惜玉了！紧急避孕药多伤女人身子啊，没有补偿，也不陪陪人家，连几句好听话都不说，林小姐跟你这样的人订婚可真是倒了大霉了。”靳云川愤愤不平道。
“她不要补偿。”
“那你就不给？”
陆承渊闻言，没有说话。
“你之前那些女伴的经验呢？喂狗去了？”
“逢场作戏而已，没走心。”
“你走心不走心有区别吗？”
“……”
“雨小了，我先回去了。”陆承渊转身，拿起随意放在沙发背上的西装外套就要走。
“这么晚了干嘛去？”靳云川见状问道，“回临渊居？不直接在我这儿睡了？”
“有事办。”
“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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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早上，孙楠骑着小电驴来到陆氏集团名下的酒店门口。
她在附近找了个地儿见缝插针地停了车，头盔都没来得及摘，便往酒店里跑。
出示了身份证件后，孙楠便去二楼找林渡的房间。
刚走到走廊拐角，便看到房间门前似乎有个男人。
“嗯？”孙楠忙仔细看。
那不是……不是陆总吗？
陆总大清早的在这儿干嘛？
陆承渊显然也看到了她。
“哈哈哈，早上好啊陆总。”孙楠只好上前，有些尴尬地打着哈哈，和自己上上上上上司撞见，换谁都不愿意。
“嗯。”陆承渊面无表情。
孙楠此时可谓头脑风暴，陆总这是要去找林小姐吗？那她要不要进去？可陆总干站在这儿干嘛呀？不进去她要进去啊！该说些什么好呢？
“你是陆氏的员工？”陆承渊冷不丁开口。
“对的。”孙楠点头如捣蒜，“陆氏的造型师之一。”
“帮我把这个送给她。”话音刚落，一个精致的黑丝绒盒子出现在孙楠面前。
她下意识接过。
还没等孙楠反应过来，陆承渊便走了。
这是……给林小姐的礼物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