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凰喝下的那碗药,药效比她预想的更为显著。一股温和却持续的热力从丹田升起,缓缓流向受伤的肩胛,原本针扎般刺痛、气息运行滞涩的地方,如同被温水浸润,疼痛大为缓解,甚至能感觉到细微的经络正在一点点被疏通。
这绝非普通的伤药!
夜凰内心震动,看向胡笙的眼神彻底变了。先前是警惕和评估,现在则混杂了难以置信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能配制出如此立竿见影的疗伤圣药,这个男人的医术,恐怕已臻化境。他绝不可能只是个普通的隐士。
胡笙对她的震惊视若无睹,清洗完药罐,便拿起工具去了后院,继续他日复一日的劳作,仿佛刚才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阿奕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她敏锐地捕捉到了夜凰眼神的变化,心中对胡笙的认知又深了一层。她不再犹豫,走到药圃边,仔细回忆着胡笙刚才讲解的药材特征,开始主动辨认和记忆。她甚至找来一根树枝,在地上笨拙地划拉着药材的名字和形状。
李慕雪也受到了触动。她虽然对医药不甚了解,但作为科研人员的本能让她对未知充满好奇。她凑到阿奕身边,看着地上的图案,小声讨论着植物的科属和可能的药理作用,试图用她的科学知识来理解这片神奇的药圃。
一时间,药圃旁竟然呈现出一种奇异的“学习”氛围。阿奕的刻苦,李慕雪的求知,与坐在一旁暗自运化药力、心中波涛汹涌的夜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胡笙偶尔会抬头看一眼,目光在阿奕认真的侧脸和李慕雪笔记本上的草图掠过,依旧没什么表情,但眼神深处,似乎有一丝极淡的满意。
午饭后,胡笙没有让她们继续“学习”,而是给了她们新的任务:处理昨天采回来的药材。有的是需要晾晒,有的是需要研磨成粉,有的则需要用特定的方法炮制。
阿奕分到的是研磨三七。她坐在小凳上,面前放着石臼和捣杵,一下一下,用力将坚硬的三七根块捣碎。这活儿需要耐心和力气,枯燥却让人心静。汗水顺着她的鬓角滑落,她却浑然不觉,全部心神都沉浸在这重复的劳作中。渐渐地,她捣药的动作变得均匀而富有节奏,手臂的酸痛似乎也转化成了一种奇特的韵律。
李慕雪负责将晾晒的药材翻面,她做得小心翼翼,生怕弄坏了这些“宝贝”。而夜凰,则被胡笙要求用未受伤的左手,将一些干枯的草药叶片搓成易于保存的碎末。这活儿看似轻松,但对习惯了用右手发力、且心高气傲的夜凰来说,别有一番煎熬。她笨拙地用左手搓着,效率低下,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胡笙则在一旁处理着最复杂的几味药材,时而蒸煮,时而烘焙,手法精妙,如同在进行一场严肃的仪式。
整个下午,厨房和院子里都弥漫着浓郁的药香。三个女人各怀心事,默默地完成着手头的工作。一种奇特的平衡,在药香的氤氲中,暂时达成了。没有言语交流,只有捣药声、翻动药材的沙沙声,以及夜凰偶尔因左手不便而发出的、极轻微的吸气声。
然而,这平静之下,暗涌从未停止。
阿奕在捣药的间隙,会不动声色地观察夜凰。她发现夜凰即使在做着最琐碎的工作时,腰背也挺得笔直,眼神锐利,耳朵时刻保持着警觉。这是一种刻进骨子里的职业习惯。阿奕心中那份危机感更重了,她知道自己必须更快地成长。
夜凰则一边机械地搓着药末,一边飞速思考。胡笙展现出的医术和价值,让她暂时压下了立即脱身的念头。或许,留在这里养好伤是更明智的选择?但前提是,她必须摸清胡笙的底线和目的。还有那个阿奕,她的韧劲和学习速度,也引起了夜凰的注意。
李慕雪则是三人中最单纯的一个,她渐渐被这些神奇的药材吸引,甚至开始想着,如果能带一些样本回去分析就好了……这个念头让她既兴奋又有些愧疚。
傍晚,当所有的药材都处理完毕,胡笙看着眼前分门别类放好的药粉、药膏和干药材,点了点头。他拿出三个小纸包,分别递给三个女人。
“每人一包。”他说道,“贴身放好,遇到蛇虫或者感觉头晕气闷时,可以嗅一嗅,能提神辟秽。”
阿奕和李慕雪接过纸包,好奇地闻了闻,一股清凉提神的香气直冲脑门,让人精神一振。她们连忙道谢。
夜凰也接过纸包,捏在手里,没有立刻去闻。她看着胡笙,眼神复杂。这算是……一种接纳?还是另一种形式的控制?
胡笙没有解释,只是淡淡地说:“明天进山,采几味药圃里没有的药。”
进山?
阿奕和李慕雪都是一怔。夜凰的眼中则瞬间闪过一丝精光。进山,意味着机会!或许能趁机观察地形,寻找出路!
胡笙将她们的反应尽收眼底,补充了一句:“跟紧我,别乱走。山里,不只有草药。”
这句话,像一块石头,再次投入刚刚平静些许的湖面,激起了新的涟漪。明天的进山之行,注定不会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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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