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秦大山持枪立威,将那偏心爹娘和憋着坏水的二弟硬生生吓退,院子里一时间陷入了沉寂,只剩下寒风刮过栅栏的呜咽声。

他缓缓将猎枪重新背好,转身看向屋门口。只见曹汝梅和孩子们都站在那儿,婉如紧紧护着妹妹们,曹汝梅的脸色有些发白,眼神里交织着担忧和后怕。

“爸……”婉如小声唤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安。

秦大山心中一软,脸上的厉色瞬间化为温和,他走过去,摸了摸婉如的头,又看向曹汝梅:“没事了,都回屋吧,外面冷。”

他的镇定和温和,仿佛有某种安抚人心的力量。曹汝梅紧绷的肩膀微微放松,默默点了点头,带着孩子们回了屋。

秦大山知道,刚才那一幕肯定吓到她们了。但他不后悔。有些界限,必须用最强硬的手段划清,否则后患无穷。他宁愿她们一时害怕,也不愿她们再像前世那样,被那些所谓的“亲人”不断吸血、欺凌,最终家破人亡。

他将爬犁和麻袋收拾好,也跟进屋里。灶坑里的火噼啪作响,屋里暖烘烘的。孩子们似乎很快就从刚才的惊吓中恢复过来,毕竟父亲带给她们的安全感和实实在在的生活改善,远比那些偶尔上门的恶言恶语来得强烈。她们又开始围着秦大山,好奇地问起山里打野猪的事情。

秦大山耐心地给她们讲着,刻意略去了与混混冲突和刚才持枪对峙的凶险,只挑些有趣的细节说,逗得孩子们阵阵惊呼和欢笑。

曹汝梅在一旁默默地听着,手里缝补的动作却慢了下来。她看着秦大山和孩子们互动时脸上那真切的笑容和耐心,再回想他刚才面对爹娘时那如同护崽猛虎般的凶狠决绝,心中的波澜难以平息。这个男人,真的变得陌生,却又让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

第二天,秦大山依旧早早起身。他必须尽快将山里那二百多斤野猪肉运回来处理掉,夜长梦多。

他带上爬犁、麻袋和必要的工具,再次进山。一路上,他格外警惕,不仅注意着山林里的野兽踪迹,也留意着是否有人跟踪。经过昨天爹娘那么一闹,他深知自己现在已经成了屯里某些人的眼中钉,肉欲熏心之下,难保不会有人动歪心思。

顺利来到藏肉的山洞,检查一番,肉都还在,冻得硬邦邦的,并未被野兽糟蹋。他松了口气,开始将肉一块块搬出来,装进麻袋,捆在爬犁上。二百多斤的重量,加上爬犁本身的摩擦,拖动起来极其费力。等他拖着沉重的爬犁,深一脚浅一脚地回到屯子时,已是中午,累得浑身大汗,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如此显眼地拖着这么大一堆肉穿过屯子,自然又引来了无数或明或暗的目光。羡慕、嫉妒、惊叹、算计……种种情绪交织在那些窥视的眼神里。

秦大山目不斜视,径直将爬犁拖回了家。他顾不上休息,立刻开始处理这些肉。该腌的腌,该卖的得尽快联系出手。

他让婉如跑去宋林家捎了个口信。没过多久,宋林就急匆匆地赶来了。

一进院子,看到那堆成小山的野猪肉,宋林也倒吸了一口凉气:“大山哥,你这……你这真是掏上窝了啊!这么大一头孤猪!”

“运气好,掉陷阱里了,补了一枪。”秦大山擦了把汗,“林子,还得麻烦你,跟食堂张主任说说,这些肉他能不能吃下?”

宋林绕着肉堆看了一圈,啧啧称奇:“没问题!这么多肉,食堂肯定乐意要!还是按八毛五?”

“行,价格公道就成。”秦大山点头。他不想在价格上过多纠缠,尽快变现,避免节外生枝才是关键。

宋林办事利索,立刻又跑去联系。下午,他就带着食堂的两个帮工,赶着一辆驴车来了。过秤,算钱,二百一十七斤肉,一共卖了一百八十四块四毛五分钱。

当秦大山再次接过那一沓厚厚的、带着油墨味的钞票时,心中踏实了不少。加上之前卖皮子和卖鹿肉剩下的钱,他手里的现金已经超过了四百五十块!在这个一分钱能掰成两半花的年代,这无疑是一笔巨款!

他再次拿出十块钱硬塞给宋林作为酬谢,宋林推辞不过,只好收下。

送走宋林和食堂的人,秦大山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心里却在盘算着下一步。买枪和这次卖肉的钱,几乎将他之前的积蓄消耗一空,但这四百多块,是他实现下一步计划的启动资金。

然而,就在秦大山家因为这笔“巨款”而充满希望的同时,一股暗流也在屯子里悄然涌动。

首先是他家接连不断的肉香和明显改善的生活,尤其是这次公然运回二百多斤野猪肉卖掉,刺激了不少人的神经。

其次,便是秦大山那杆新买的猎枪。这年头,有枪和没枪,在屯里的地位和威慑力是完全不同的。以前那些或许还敢在背后嚼嚼舌根、甚至动点小心思的人,现在都得掂量掂量,能不能承受得起一杆水连珠的怒火。

但,总有人利令智昏,或者怨恨蒙心。

屯子西头,老光棍胡老歪的破屋子里。胡老歪是屯里有名的懒汉二流子,偷鸡摸狗,好吃懒做。此时,他正和几个同样游手好闲的狐朋狗友围着一个小炭盆喝酒,嘴里嚼着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干咸菜。

“妈的,闻见没?秦老大家又炖肉了!真他娘的香!”一个豁牙子使劲吸着鼻子,满脸嫉妒。

“人家现在可是发达了!枪也有了,肉也吃不完还能卖钱!听说今天下午又卖了一百多块!”另一个三角眼附和道,眼睛冒着绿光。

胡老歪灌了一口劣质散装白酒,辣得龇牙咧嘴,哼道:“操!不就是走了几天狗屎运吗?嘚瑟什么!还有他那个婆娘,以前病恹恹的,现在看着倒有点人样了……”

他的话里带着一股下流的意味,引得其他几人发出一阵猥琐的低笑。

“歪哥,你说……他家里现在肯定有不少钱吧?还有那杆新枪……”三角眼试探着说道,意思不言而喻。

胡老歪眼神闪烁,显然也动了心思,但想到秦大山那高大的体格和那杆猎枪,又有些犹豫:“那小子现在手黑着呢,听说前两天在公社还把孙二狗他们给收拾了……”

“怕啥?”豁牙子怂恿道,“他总不能天天把枪搂怀里睡觉吧?咱们找个他不在家的机会……嘿嘿,弄点钱,顺便……说不定还能占点别的便宜……”

贪婪和邪念在酒精的催化下迅速膨胀。几个人压低声音,开始密谋起来。

与此同时,秦大河家更是阴云密布。

李秀娟摔摔打打,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凭什么?!凭什么好事都让他摊上了!又是枪又是肉又是钱的!老天爷真是瞎了眼!”

秦大河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今天偷偷去看了秦大山卖肉,那厚厚一沓钱,像刀子一样扎在他的心上。再想起昨天被秦大山用枪指着吓退的屈辱,更是恨得咬牙切齿。

“不行!不能就这么算了!”秦大河猛地一拍桌子,“他秦大山不仁,就别怪我不义!”

“你想干啥?”李秀娟忙问。

秦大河眼中闪过狠毒之色:“他不是能打猎吗?不是有枪吗?我让他打!我让他有枪也没用!”

他凑近李秀娟,压低声音:“我听说,后山老林子那边,最近不太平……好像有狼群蹿过来了……”

李秀娟吓了一跳:“狼群?你……你想引狼去……”

“嘘!”秦大河捂住她的嘴,眼神凶狠,“小声点!这事得做得隐秘!让他秦大山跟狼群碰碰!到时候,不死也得脱层皮!看他还能不能这么嚣张!”

这两股针对秦大山的暗流,一股源于屯里的流氓无产者的贪婪,一股源于至亲的嫉妒和怨恨,正在黑暗中悄然汇聚,如同潜伏在雪地下的毒蛇,随时可能暴起伤人。

而此刻的秦大山,对此还一无所知。他正在规划着如何用这四百多块钱,尽快落实女儿上学和开春盖房的事情。他打算第二天就去公社学校打听打听插班的事宜,再去看看砖瓦木料的行情。

傍晚时分,他照例去院墙边检查柴火垛,弯腰时,目光无意中扫过栅栏外的雪地,眉头突然微微一皱。

只见洁白的雪地上,除了他今天来回拖爬犁的痕迹外,在距离栅栏不远的一簇枯草丛旁,似乎有几个模糊的、不属于人类的脚印。

他蹲下身,仔细辨认。那脚印比狗脚印大,形状也更狭长,脚趾印和爪印清晰……

是狼的脚印!

而且看其方向和踩踏的痕迹,似乎昨晚或者今天凌晨,有狼在自家院子外围逡巡过!

秦大山的心猛地一沉。

狼群下山了?而且还盯上了他家?

一股强烈的危机感,瞬间攫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