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沈惊寒似乎看穿了她的疑虑，快速解释道：“早年随父亲巡视边防时，曾勘查过这附近废弃的矿坑，以防万一记下了几条路径。这绳子是我前次探查时留下的。”他的解释合情合理，但语气中的那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让沈清沅觉得事情或许并非完全如他所说。然而此刻苏氏的威胁如影随形，不容她细究。
“我先上。”陆衍简短地说。他检查了一下绳索的牢固程度，然后忍着手臂的伤，率先敏捷地向上攀爬。他的动作因伤势而略显迟滞，但依旧稳定。沈清沅在下方紧张地看着，心提到了嗓子眼。
很快，陆衍到达了井口。他伏低身体，警惕地观察了一下四周，然后才朝下伸出手，压着嗓子道：“清沅，把手给我。”
沈清沅立刻抓住垂下的绳索。就在她准备借力向上时，井口外，那片漆黑的夜幕背景下，一个他们此刻最不愿听到的声音，带着冰冷的笑意，清晰地传了下来。
“你们以为，逃得掉吗？”
苏氏的声音近在咫尺，仿佛就站在井口边缘，俯视着在井底挣扎的他们。
所有人都僵住了。沈清沅向上伸出的手顿在半空，血液似乎都在瞬间冻结。陆衍猛地收回手，身体伏得更低，眼神锐利地扫视着井外可能的威胁。下方的沈惊寒和赵峰也瞬间进入了备战状态，赵峰的刀已半出鞘。
“妹妹，这捉迷藏的游戏，好玩吗？”苏氏的声音慢悠悠地传来，带着十足的嘲弄，“你以为你那病弱的兄长，真的能带你逃出生天？你以为他找到的这条密道，能瞒过我的眼睛？”
沈清沅的心猛地一沉，她下意识地看向下方的沈惊寒。黑暗中，她看不清兄长的表情，只能看到他紧绷的下颌线条。
“从你们像老鼠一样钻进这个废矿坑开始，我就知道了。”苏氏的声音继续飘下来，如同毒蛇吐信，“故意放你们跑到这里，只是想看看，你们满怀希望地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时，却发现那稻草连着我的手掌......那表情，一定很有趣。”
她轻轻笑了一声，那笑声在寂静的矿洞里显得格外瘆人。“好了，游戏该结束了。是自己乖乖爬上来，还是我让人把这口井彻底填平，把你们活埋在里面？选一个吧。”
绝望的情绪如同冰冷的井水，瞬间淹没了沈清沅。原来一切仍在苏氏的掌控之中，甚至连这条看似希望的密道，都是她戏弄他们的陷阱。
就在一片死寂和绝望笼罩之时，下方的沈惊寒却突然动了。他非但没有显露绝望，反而极快地对赵峰做了一个奇特的手势。赵峰眼神一凛，瞬间收刀入鞘，点了点头，随即猛地用脚踹向矿洞侧面一处看似普通的岩壁！
那处岩壁发出沉闷的响声，竟然向内塌陷下去，露出另一个黑黢黢的洞口！这变故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这边！”沈惊寒低吼一声，一把拉住还没反应过来的沈清沅，将她推向那个新出现的洞口。赵峰已经率先钻了进去。
井口的苏氏似乎察觉到了下方的异动，声音骤然转厉：“动手！”
几乎同时，井口上方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北狄士兵的呼喝声，几块碎石被踢落下来。陆衍毫不犹豫，立刻从井口边缘滑下，却不是顺着绳索，而是直接借着井壁的凹凸快速下落，在落地瞬间翻滚卸力，紧接着也扑向那个洞口。
沈惊寒将沈清沅完全推进洞内，自己最后一个闪身而入。他进去的瞬间，反手不知触动了什么机关，那面塌陷的岩壁发出沉重的摩擦声，竟又开始缓缓合拢！
“放箭！”井口上方传来苏氏尖利气急败坏的命令。
几支羽箭嗖嗖地射入矿洞，哆哆地钉在正在闭合的石门上或是射入对面的土石中。最后一支箭几乎是贴着正在闭合的缝隙射入，擦着沈惊寒的衣袖掠过，深深扎进洞内的黑暗里。
轰隆一声闷响，石门彻底关闭，将井口的光亮、苏氏的怒喝以及北狄士兵的嘈杂完全隔绝在外。石门沉重的闭合声在耳边回荡，最后一点来自井口的微光彻底消失，将他们完全拋入一片无水的地下黑暗。沈清沅的心脏还在狂跳，方才贴着兄长衣袖掠过的那一箭带来的寒意尚未消散。
“走！”沈惊寒的声音在绝对的漆黑里响起，斩钉截铁，不容置疑。他没有丝毫停顿，仿佛对这片黑暗了如指掌。“跟着我的声音，别掉队。”
他率先向前移动。陆衍立刻握住沈清沅的手，低声道：“跟紧。”赵峰则默契地再次断后。
这一次的通道比之前的密道更为崎岖难行，地面凹凸不平，时有陡坡。沈清沅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全靠陆衍掌心传来的牵引力和前方兄长沉稳的脚步声指引方向。空气里弥漫着一种独特的湿冷气息，与之前矿洞的土腥味不同，隐隐夹杂着流动的水汽和某种难以形容的、属于地底深处的微腥。
他们沉默地向下行进了很长一段距离，身后的威胁似乎暂时被那扇石门阻断。沈惊寒的脚步终于慢了下来。
“到了。”他说道。
几乎同时，沈清沅听到了一种沉闷而持续的轰鸣声，随着他们的靠近越来越清晰。那声音来自前方更广阔的黑暗空间，充满了力量感。
沈惊寒从怀中取出火折子，用力吹亮。微弱的火光照亮了方圆几步的景象。他们正站在一个巨大地下洞穴的边缘，脚下不远处，一条宽阔的河流正在黑暗中奔涌向前！河水湍急，撞在凸出的岩石上，激起浑浊的白色水花，发出震耳欲聋的轰响。这就是那沉闷声音的来源——一条汹涌的地下暗河。
火光映照出众人脸上瞬间的愕然。谁能想到这地底深处，竟藏着如此奔腾的水脉。
沈惊寒却显得异常镇定。他迅速将火折子递给赵峰举着，然后毫不犹豫地从自己贴身处和赵峰背着的行囊里掏出几块扁平却坚韧的木板和一捆结实的绳索。这些东西显然是他早有准备。
“没时间发呆。”沈惊寒语速很快，但指令清晰，“赵峰，照明并警戒。陆衍，你手伤，负责用撕下的布条捆扎连接处，务必捆死。清沅，帮我扶住木头，固定位置。”
他的冷静和有条不紊瞬间感染了其他人。求生的本能压过了最初的震惊。陆衍立即撕下自己里衣较为干净的下摆，开始撕扯成布条。沈清沅上前，依照兄长的指示，用身体顶住一块木板，使其与另一块保持并列。
沈惊寒的手法极其熟练。他将木板排列成简易的木筏基底，然后用绳索飞快地穿梭捆绑，打出的绳结复杂而牢固。陆衍在一旁配合，将布条缠绕在关键的连接处并用力系紧，增加摩擦和稳固性。沈清沅全力配合着兄长的每一个指令，扶稳、按压，在她有限的右手条件下尽力提供帮助。火光摇曳，映照着几人紧张而专注的面庞，汗水从额角滑落，但没人有空去擦拭。
暗河的咆哮声近在咫尺，冰冷的水汽不断扑面而来，提醒着他们时间的紧迫。头顶上方遥远的地方，似乎隐隐传来模糊的敲击和挖掘声——苏氏的人很可能正在试图破开那扇石门。
木筏的雏形逐渐显现。它看起来粗糙简陋，但在这种绝境下，已是唯一的希望。
“快好了！”沈惊寒绑完最后一个绳结，用力拉扯测试牢固度。
就在这时，水流中突然冲下一段不小的浮木，猛烈地撞向他们刚刚成型的木筏边缘，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木筏剧烈晃动了一下。沈清沅惊呼一声，差点没扶稳。
“稳住！”沈惊寒低喝，和赵峰同时伸手抵住木筏。冲击过后，木筏依旧完好，只是轻微的移位。
“必须立刻下水！”陆衍包扎好最后一个结，看着汹涌的河水，语气凝重，“这木筏经不起几次这样的撞击。”
沈惊寒点头，目光扫过众人：“一旦上去，就不可能回头了。水流很急，前面有什么完全未知。抓紧边缘，无论如何不要松手。”
他率先将木筏推入水中，死死拉住绳索控制着它不至于立刻被冲走。木筏在激流中剧烈颠簸起伏。
“赵峰，你先上，控制前方。”沈惊寒命令道。
赵峰毫不犹豫，利落地跳上木筏前端，身体伏低，立刻抓住了边缘的绳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