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捷达在空旷的夜路上疯狂奔驰,引擎的嘶吼掩盖不住车内两人粗重如风箱般的喘息。赵强双手死死攥着方向盘,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手背上的青筋如同扭曲的蚯蚓般凸起。他时不时神经质地瞥一眼后视镜,仿佛那个红衣女人会如影随形地贴在车后。
“容…容器?什么容器?她…她到底对你说了什么?”赵强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剧烈颤抖,几乎语无伦次,“还有,刚才…刚才我好像看到…她…她在笑?那张脸…他妈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高阳瘫在副驾驶座上,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他闭上眼睛,窗外飞速掠过的路灯在他眼皮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如同他此刻混乱不堪的心跳。他紧紧攥着那个依旧散发着微弱灼热感的塑封袋,仿佛那是连接着恐怖现实的唯一坐标。
“她没用嘴‘说’……”高阳的声音沙哑干涩,像是砂纸摩擦,“声音…是直接在我脑子里响起来的。她说…我是‘容器’,是‘新鲜的血肉’,是《生死簿》故事的‘载体’……” 他顿了顿,一股更深的寒意渗透出来,“她说…因果早已种下,我的恐惧…是最好的墨水。”
赵强猛地踩了一脚刹车,破车发出刺耳的尖叫,滑行了一段才停靠在无人的路边。他转过头,脸色在车内昏暗的光线下惨白得吓人,眼睛里布满血丝:“因果?什么因果?我们他妈的就是普通跑腿的,能种下什么因果?!招惹上这种…这种东西?!”
“我不知道…”高阳痛苦地摇头,将脸埋进手掌,“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知道,这东西缠上我了。” 他抬起手,将那个塑封袋举到两人之间。
借着仪表盘幽绿的光,他们清晰地看到,送货单上的字迹已经彻底改变:
【篇章一:无面红衣(已完成观察)】
【奖励:存活二十四小时。】
【篇章二:镜像低语,加载中……】
【提示:当你的倒影开始与你不同步时,不要相信它说的任何话。】
“奖励…存活二十四小时?”赵强念出这行字,声音里充满了荒谬和恐惧,“这他妈算什么奖励?!这根本就是死亡倒计时!”
高阳的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弧度:“我的命,现在按小时计算了。” 他的目光死死钉在最后两行字上,“镜像低语……镜子……” 之前家中镜子里那个诡异的倒影,玻璃上乌鸦留下的“别信镜子”的警告,此刻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他的心脏。
下一个恐怖篇章,已经锁定。它不再需要特定的地点,它存在于每一个能映出他影像的平面。
赵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脸色更加难看:“镜子…到处都是镜子…家里,车里,商店橱窗…这他妈怎么防?!”
就在这时,高阳手中的塑封袋再次传来一阵轻微的震动。那【加载中……】的字样后面,浮现出一个极其缓慢增长的血色进度条,目前大约是百分之五。仿佛有一个无形的存在,正在从容不迫地为下一场噩梦准备着舞台。
“先…先回家。”高阳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至少…还有二十多个小时。”
赵强重新发动汽车,这一次,车速慢了许多,两人都沉默着,沉重的气氛几乎要将车顶压垮。
回到高阳那狭小的出租屋,仿佛离开了不到一小时,却恍如隔世。关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两人都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但紧绷的神经却不敢有丝毫放松。
屋内的每一面镜子,此刻都成了潜在的威胁。
高阳冲进卫生间,扯下那块廉价的浴帘,粗暴地盖住了洗手池上方的镜子。他又找来几张旧报纸和宽胶带,准备将客厅那面落地镜也封死。
“有用吗?”赵强看着他忙碌,声音带着不确定。
“不知道…但总比什么都不做强。”高阳喘息着,用力将胶带按在镜面上,发出刺耳的响声。纸张覆盖了镜面,但他总觉得,那后面有什么东西,正在无声地注视着他。
做完这一切,两人疲惫地坐在沙发上,谁也没有说话。窗外的城市依旧灯火通明,但那些光亮却无法穿透笼罩在两人心头的厚重阴霾。
高阳拿出手机,下意识地想看看时间,屏幕熄灭的瞬间,黑色的屏幕清晰地映出了他苍白憔悴的脸。
就在那一刹那!
屏幕中的倒影,嘴角似乎极其快速地、难以察觉地**抽动了一下**,露出了一个与他此刻惊惶表情完全不符的、转瞬即逝的冰冷弧度!
高阳猛地将手机反扣在沙发上,心脏骤停!
“怎么了?”赵强察觉到他的异样,紧张地问。
“…没什么。”高阳声音发紧,他不敢说。进度条才刚刚开始,《生死簿》的侵蚀,难道已经无声无息地开始了?还是…仅仅是他过度紧张产生的幻觉?
他抬起头,视线不经意间扫过对面电视机的黑色屏幕。那屏幕如同深邃的潭水,也映照出他和赵强模糊的身影。
这一次,他死死盯住屏幕中自己的倒影。
一秒,两秒…
倒影似乎很正常,和他一样疲惫,一样惊恐。
然而,就在他稍微放松警惕,准备移开视线时——
电视机屏幕中的那个“高阳”,眼睛…极其缓慢地眨了一下。
而现实中的高阳,他的眼睛,自始至终,都惊恐地圆睁着,未曾闭合!
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头顶!
镜像低语…同步失效…开始了!
高阳猛地扭开头,不敢再看,冷汗瞬间浸透了刚换上的干爽衣物。
“强子…”他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把…把家里所有能反光的东西…都盖上…快点!”
赵强虽然不明所以,但看到他惨白的脸色和眼中的极致恐惧,二话不说,立刻跳起来行动。水杯、手机屏幕、甚至光滑的冰箱门…所有能映出人影的地方,都被他们用布料、纸张匆匆覆盖。
小小的出租屋,很快变得如同一个被蒙上眼睛的囚笼,压抑得令人窒息。
两人坐在被“处理”过的客厅里,听着彼此粗重的呼吸和窗外遥远的车声。
二十四小时的倒计时,在死寂中,滴答作响。
而下一个篇章的进度条,在无人注视的塑封袋里,正以恒定的、令人绝望的速度,一丝丝,增长着。
真正的恐怖,不再需要狰狞的面目。它潜伏在每日可见的寻常之物里,在你最熟悉的自我影像中,悄然滋生,等待着将你拖入无法分辨真实与虚幻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