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表现的像是“白日宣淫”的坚定反对者,常玥为自己辩解,“也没说要现在,我就是试试。”
陈知靳整理被她抓乱的衬衫领口,“试什么?”
试试和他亲密接触,是不是真的有那么痛苦。
也试试他是否有意愿和她上床。
见她又陷在自己的思绪里,陈知靳拿起桌边活血化瘀的药膏看了一眼,扬手丢在离沙发很近的地方。
他出了卧室,到书房拿了几份文件。
文件原本应该是韩铭送常玥回来的时候顺道取走。可韩铭猝不及防见识了一出家庭纠纷,没机会上楼取文件就被赵静“请”了出去。
韩铭一坐进车里就给陈知靳打电话,说文件现在不太好拿。
用词很委婉,“常小姐和她母亲发生了肢体冲突”,没敢复述两人的对话,只说“好像和您有关。”
陈知靳这才回来了一趟。
家庭医生上楼,看到了一脸矜冷往楼下走的男人,往旁边让了一下。
医生和阿姨都是陪在常玥身边多年的人,常玥结婚后才跟着她一起住进这里,平时和陈知靳接触不多,也深知这种高门公子难相处。
两人错身而过,医生继续往楼上走。
“张医生。”
医生回头,有些意外没见过几次面的人知道自己姓什么。
她温声打招呼,“陈总。”
“你做常玥的家庭医生几年了?”
“快十年了。”张医生说:“从她刚上初中开始。”
陈知靳语调平常询问:“她的情况能生小孩儿?”
医生眼底闪过几分意外,“她看着身体弱了点儿,但没什么问题,肯定是可以怀孕的。就是······”
似乎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半晌才说:“她一直吃精神类的药物,要是备孕,就要把药彻底断掉。”
“断掉有什么影响?”
“她平时清醒的时候是不用吃的,发病的时候偶尔才需要吃。现在已经很久没吃了。”
陈知靳点点头,拿着文件出门开车离开了。
下午政府信息化部门有会,这种会议办得朴素低调,陈知靳和韩铭一同前往。韩铭去将文件送给合作方的老总,陈知靳一个人拎着电脑和资料去参会。
云腾科技的智能助听设备和人机交互大模型是省里重点扶持的项目,陈知靳做了发言。
摄像机一直在拍,在这种场合,他身上拒人于千里的冷漠少了一些,也不像出身豪门的贵公子。声音沉稳淡定,举手投足间透出恰到好处的谦和和运筹帷幄。
结束会议,陈知靳从会场出来,去见了等候在二楼的合作方,餐桌上聊僵持不下的项目。
“合作其实已经确定下来了,就差一纸签字。这些罗总都清楚。”长相精明的负责人一直在力图证明。
陈知靳拿着餐巾擦手,“罗平已经离职。”
“他离职了,谈的合作就不作数了?”
“正常合作自然作数,你这个······”陈知靳将桌上的文件往前推,声音冷淡,“私下拿回扣的交易怎么作数?”
直接被点破,男人面色变了。
陈知靳起身外走。
“我说你这后辈也别太狂妄,生意场上的风水一向轮流转。”男人冷哼一声,“别把路走绝了。”
陈知靳视线下压,漆黑眉眼间透出几分压迫,扯出一个笑,“是吗。”
风水是会轮流转,但陈知靳是搅动风水的那个人。
夜色低沉,深秋气温越来越低,从会所出来走了几步,西装外套也染上了凉意。
韩铭先一步去开车,等陈知靳坐了进来,问:“回公司吗?”
陈知靳抬手按了下发胀的太阳穴,“嗯”了一声,突兀的想起下午听到的那句“我想生孩子”。
车子驶进街区,高楼耸立车流如织,商务中心大楼的巨幅广告还没撤,陈知靳看了一眼后收回视线。
“宣传部定的代言人是苏祁?”
韩铭抓紧了方向盘。
新换的宣传部部长初生牛犊,可能和上一任关系不怎么好,没了解到公司忌讳和豪门秘辛,大大方方的将苏祁报了上来。
刚送到总裁办,韩铭看到拦了下来。只是不知道怎么,还是传到了陈知靳这里。
韩铭说:“已经被否了,现在在物色新代言人。”
陈知靳靠在座椅里休息,“背调没问题就正常用。”
韩铭顿了一会儿,“······好。”
陈知靳说:“私生活方面调查清楚。”
韩铭又应:“好的。”
苏家的那位少爷,说是屈尊闯荡娱乐圈,可不是什么二十四孝的老实人。绯闻没少传,但经纪公司都是自家开的,大部分压了下去。
到公司后跟着陈知靳一起上楼,和等在公司的研发部开会。
常玥一直睡不着。
被阿姨催促着用冰敷过了,躺下后左脸还是发烫。
Milk不肯回自己的房间,趴在床边吐着舌头喘气。
常玥的手伸过床沿,就被热乎乎的舌头舔了一下。
外面有雨,山里下雨时动静总有些大。
常玥坐起来,双手包住一双柔软的耳朵,避免它被吓到,“你主人是骗子。”
陈知靳回国,偶尔会来这里住,常玥大方的将主卧让给了他。他说晚上要生小孩儿,常玥才从侧卧暂时搬出来,到主卧待了几个小时。
阿姨一看她去了主卧,兴致很高的将衣服、瓶瓶罐罐都搬了进去,甚至连她最爱的那把吉他都放在床边的沙发上。
陈知靳是个谈话技巧高超的骗子。但他没回来,常玥也不意外,甚至是松了一口气。
她下床,提起吉他,出门往侧卧走。
阿拉斯加见常玥下床,紧跟在她身后。
常玥将东西放在不显眼的角落,拿着厚毯子又坐进圆形软沙发里。包围式的落地玻璃被雨砸中,外面风雨交加,她待的地方封闭而安心。
沪州多雨,常玥习惯在天气糟糕的时候待在在这里。
白噪音会很助眠。
冰敷的效用不大,左脸还是疼。
这是赵静第二次打她。
还是因为孩子。
常玥的身体陷在沙发里,毯子一直盖到肩膀的位置,闭着眼睛但丝毫没有困意。
记忆模模糊糊,都是过去的场景。
“谁的?”满带震惊和错愕的质问,“是不是苏祁?”
“我不知道。不是。”
在私立医院检查结束之后,常玥被赵静带回了家。
那几天她精神不稳定,这样的对话在他们之间进行了无数次。
赵静刚开始愤怒到掘地三尺也要挖出那个人,但是当知道那晚是江家少爷的生日宴后,她彻底放弃了找人的想法。
理由很简单,江明舟在沪州豪门圈内的风评一般,他结识的那些人虽然也都是富家子弟,但远远入不了赵静的眼。
赵静出身一般早早赚钱养家,体验过一步登天的成功,认为常玥一定要比她好。
在一个下午,赵静带着常玥出了门,还是那家私立医院。
做了各项检查,等待报告单的时候,常玥听到赵静和医生商议做手术的事情。
医生听赵静说完,看了一眼一直很安静的常玥,“那她的意思呢?”
赵静脸色一时变得很难看,最引以为傲的情绪掌控力完全消失,那张精美的脸上表情崩坏,几乎咬着牙说:“她一个精神病人,怎么生孩子?”
医生听完脸色也很不好看,“精神病人又不是不能怀孕。”
医生指责他们让病人怀了孕。
那天的天气很好,阳光有些刺眼,光影在走廊里投下斑驳的影子。
常玥看着那处光影,又看到了不远处草坪上一个小孩儿在跑。一个三四岁,穿着嫩绿色短袖,脸颊肉鼓鼓的小女孩儿。
那是常玥第一次那么认真的关注小孩子。
赵静和医生谈完走了过来,收敛着脾气,半晌才说:“很快就结束了。”
常玥像是还不清醒,声音浅淡没什么情绪,“生下来也可以的。”
赵静看着她沉默很久,她甚至都没有陈列利弊,只当她在说疯话。在沉默中,常玥知道了她一时的动摇在赵静看来有多可笑。
手术时间安排在两个小时后。
中途赵静和医生交谈,常玥突然消失了一段时间。赵静惊慌失措找人,刚走到医院走廊,常玥就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很大的棉花糖。
她说:“特别想吃甜的,可能它想吃。”
说这句话的时候,是她在那段犯病时间为数不多的清醒时刻。
赵静等她吃完一半的棉花糖。
现在常玥连棉花糖的味道都忘记了。
那一个月常豫诚在外地开会,常思羽和常浩宇几乎不怎么回家,赵静轻而易举的瞒住了所有人,家里最亲近的阿姨也不知道,常玥做了流产手术。
医院之后,常玥的生活还是那样,大多数时间待在家里,病情稳定的时候去学校上课。
可惜一学期只成功修完一门课。
后来苏祁又来找过她,等在她家楼下。
九月沪州的夜晚依旧闷热,常玥戴着口罩出门去见他。
相对无言好一会儿,苏祁问她怎么了。
常玥说过敏。
他们已经分开很长一段时间,想见他的时候他不在,这会儿也没什么好说的。
常玥转身要走。
苏祁拉住她,“我再看看你。”
抬手摘掉她的口罩。
白净的脸上因过敏泛红,苏祁指尖轻轻碰了一下,对常玥说:“你为什么这么娇气。”
听着直白的话,常玥没生气。只是有一点儿难过,她也感知到了苏祁语调里的难过。
为什么她不健康、不是一个正常人。
苏祁摸她的头发,动作和声音都难得温和,“常玥,不要生病了好不好?”
常玥说:“这个没办法答应你的。”
苏祁就不说话了,只是看着她。
喜欢她、带走她,都需要万全的准备和勇气。二十多岁的人,承诺不了一辈子。
雨声很大,被风吹着砸在玻璃上。
阿拉斯加立即跳上沙发。
赶不走它,常玥给它腾了一点儿地方。
睡到半夜的时候,狗突然竖起耳朵,看到门口站着的颀长身影,猛地起身。尾巴乱舞,扫到了睡着的人的脸颊。
常玥转醒,意识模糊间看到陈知靳在解领带,又将外套随手放在门边的椅子上,朝她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