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
他说着,俯身,想要吻她。
苏洛猛地回神,一把将他推开。
“你走!”
她声音嘶哑,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被她推开的燕北风,脸上没有愤怒,反而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好,姐姐,你好好休息。”
他走了。
苏洛软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她看着自己空无一物的手,第一次,对力量之外的东西,产生了如此强烈的渴望。
钱。
还有,自由。
她必须走。
靠自己,逃出这个活色生香的地狱。
打定主意,苏洛强撑着身体,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去了燕婉的听竹轩。
她跪在燕婉面前,脸色苍白,嘴唇被咬得没有一丝血色,整个人脆弱得仿佛一碰就碎。
“大小姐……”
她的声音,带着压抑的哭腔。
“奴婢……奴婢想为自己求个出路。”
“奴婢想……为您做些事,赚些脂粉钱,也……也为日后赎身,做个准备。”
她话说得卑微又恳切,每一个字都透着被命运磋磨后的认命和挣扎。
可她的心声,却像惊雷一样,在燕婉的脑海里疯狂咆哮。
【跑!必须跑!再不跑路就要被这群禽兽生吞活剥了!】
【一个控制狂,一个变态,现在又加一个偏执狂小疯子!这日子没法过了!】
【等老娘攒够了钱,天高任鸟飞,去他妈的镇北王府!】
燕婉端着茶盏的手,稳稳地停在半空。
她看着地上那个哭得梨花带雨,仿佛受了天大委屈的小奶娘,嘴角忍不住微微抽搐。
该死的。
这瓜,越来越劲爆了。
她放下茶盏,亲自扶起苏洛。
“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燕婉的语气里带着心疼,也带着几分了然。
苏洛的处境,她看在眼里。
弟弟们的心思,她也猜到几分。
这姑娘,确实是个祸水,但也确实是个妙人。
留她在府里,迟早要被那几个不懂事的混小子给拆吃入腹。
“你的心思,我明白了。”
燕婉拉着她坐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
“你想做些营生,是好事。”
【对对对!人美心善的姐姐!快放我去搞钱!我要独立!我要自由!】
苏洛的内心在疯狂打call。
燕婉眼底的笑意更深了。
她沉吟片刻,说道:“我名下有几家铺子,都是些寻常的布匹生意,近来效益不佳,管事们也懈怠了。既然你识文断字,又有这份心,不如就交给你去打理试试?”
苏洛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大小姐……这……这太贵重了,奴婢担不起……”
【卧槽!菩萨姐姐!爱你!直接给我店铺!这起点也太高了!】
燕婉被她这声“菩萨姐姐”叫得心情舒畅。
“没什么担不起的。”她从妆匣里取出一沓纸,上面盖着她的私印,又取出一个沉甸甸的钱袋。
“这是铺子的文书,还有些初始的本金,你先拿着。”
“账目如何,我不问。赚了,都归你自己。亏了,就算我的。”
燕婉将东西塞进苏洛怀里。
“只一点,别声张。就当是你替我出门办事。”
苏洛捧着那份沉甸甸的授权文书和银钱,感觉像在做梦。
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掌握到实质性的,完全属于自己的资源。
不是男人的施舍。
不是权力的玩物。
而是一份,可以让她靠自己站起来的,真正的机会。
她眼眶一热,这次是真的。
“大小姐……大恩不言谢。”
【我的再生父母!我的活菩萨!等我将来发了财,一定给你包个天大的红包!】
燕婉满意地点点头。
不错。
有事业心的姑娘,值得投资。
她也很想看看,这个被她那几个眼高于顶的弟弟同时看上的女人,到底能翻出多大的浪花来。
苏洛没有声张。
她依旧是那个安分守己,每日只在院中带孩子的柔弱奶娘。
只是,她利用每日短暂的出府采买时间,开始了自己的计划。
北安城是北疆最大的城市,商铺林立,人来人往。
她戴着帷帽,穿梭在大街小巷。
她没有急着去那几家铺子,而是先像个真正的商人一样,考察起了行情。
她发现,燕婉名下的那几家布匹铺子,位置都不差。
之所以亏本,症结一目了然。
布料的款式,是三年前中州流行的样式,在务实豪放的北疆,根本卖不动。
进货的渠道,被中间商层层盘剥,价格高得离谱。
铺子里的管事和伙计,一个个懒散懈怠,对客人爱答不理。
这生意能好,才真是见了鬼。
【一群尸位素餐的蠢货。】
苏洛在心里冷冷评价。
若是寻常人接手,第一反应定是辞退伙计,进购新货。
但苏洛不是。
她现在缺的不是新货,是钱。是能让整个生意盘活的,第一笔启动资金。
她的目光,落在了库房里那些积压如山的,陈旧的布料上。
在别人眼里,这是累赘。
在她眼里,这是金矿。
她没有惊动任何人,只是以大小姐的名义,让管事将所有库存清点出来,分门别类。
那些质地尚可,只是花色老旧的细棉布,她让人降到成本价以下,在城中贫民聚集的坊市低价处理。
消息一出,几乎被疯抢。
百姓们不管花色,只图便宜耐用。
而另一部分粗麻布,量大,且结实耐磨,普通人家根本用不上。
苏洛却想到了一个绝佳的去处。
军营。
她通过福伯的关系,辗转联系上了镇北军的后勤主簿。
她没有说这是王府的生意,只说是一个落魄商户急于出手。
她开出的价格,比市面上最低的军需采买价,还要低上三成。
对于动辄就需要大量绷带、军服内衬的军队来说,这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
后勤主簿几乎没怎么犹豫,就吃下了这批货。
短短十天。
库房里积压了三年的旧布料,被她用雷霆手段,清扫一空。
不仅收回了成本,还小赚了一笔。
更重要的是,她手里捏住了两个最重要的东西。
快速回笼的现金流。
以及,一条直通军方后勤的关系线。
当福伯看到苏洛呈上来的,那份条理清晰、笔迹秀丽的账目清单时,捏着胡子的手,都抖了一下。
前后不过半月,这个看似柔弱的奶娘,不仅盘活了死局,还给他捅了个天大的惊喜。
福伯看着清单末尾那个不算多的盈利数字,再看看苏洛的名字。
他忽然觉得,自己以前,真是小看了这位苏姑娘。
她不是什么池中物。
是真正的,有经天纬地之才的……龙。
是龙,就总有要入海的那一天。
深夜。
耳房里只点着一盏昏黄的油灯。
苏洛将温念初哄睡后,从贴身的衣物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小小的布包。
打开。
几块碎银,和几十个铜板。
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赚到的第一笔,完完全全属于她自己的钱。
不多。
甚至不够她在京城最好的酒楼里吃一顿饭。
可她握着那冰凉的,带着棱角的银块。
指尖传来坚实而清晰的触感。
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感,像暖流一样,从掌心,瞬间流遍四肢百骸。
她忽然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