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上方看着把自己裹成一团的顾潇渊,厉声数落:“你知不知道如果今天警察来晚几分钟,就不是几道小伤这么轻松了?”
“一个二十五岁的成年人了,什么时候能学会做自己的第一责任人?还有,什么叫为了救你出动这么警力?你以为你是谁?”
前面的批评她都无法反驳,最后这句话好像落在了她的某一处痛点,等饶青山意识到时顾潇渊眼眶已经有些微红了。
“嗯,确实。我不配。”她不泛波澜的声音从地上传来。
气氛一下子变得凝重,饶青山灭了那支烟,换了话题,“你觉得是张明宇听到了你的声音,你才得救的?”
“我那么大声,他一定听到了吧。但是...”
她回想着从梁蔚宇打电话到警察来的过程,时间好像对不上,好像发生的太快了,就跟被安排好了一样。
饶青山看穿她的疑惑,冷哼一声:“他们早就查了监控,发现不对劲。”
“不对啊,我特意看了那个走廊,没有摄像头的。”
顾潇渊抬起头,一脸迷惑,直到饶青山的目光看向她手中的手机,她才明白过来,不可置信地问他,“你给我安了定位器?什么时候?”
“你在市委大院堵我那天,他们把你手机收走的时候。”
所以这些日子她的行踪他全都知道,所以今天的警察才来的这么及时。
顾潇渊突然意识到,这两个多月以来她在这个男人面前没有任何秘密。
他是出于什么心理这么做,控制?威胁?防备?以他的权势固然能说出无数合理的答案,但手无寸铁、人畜无害的她真的值得他这样做吗。
隐私被侵犯的感觉让顾潇渊生气,却不敢发作,如果不是这个定位器,她今天可能真的栽了。
从人身安全这一点来说,她确实应该对他感激涕零,但她不想让饶青山那么得意,以为自己可以欣然接受他这种专制的掌控。
顾潇渊略带不满地将视线移到一旁,看到了那辆熟悉的红旗。
“饶书记,你公车私用了。”她的语气有些幸灾乐祸。
“打击犯罪,这算公车公用。”
饶青山低缓有力的声音在她头顶上响起,路灯暖黄的光洒在他坚毅硬朗的轮廓上,给他镀上一层电影般的滤镜。他深黑色的头发里夹着几缕灰,像在沉厚的松树上落了几片雪。
此时的南汀已入初冬,刚好下起了盐粒般细腻的小雪,飞漫在空中,像撒了一把碎银屑,在这片暖黄薄纱里忽闪忽灭,而后落在男人宽厚的肩膀上,顷刻消弭。
顾潇渊蹲在地上看着他,心想市政在哪儿采购的灯泡呢,把他一个老男人照的还有点帅。
从她回国起,饶青山还是第一次被她用这么柔和且不带敌意的眼神凝视,他有些不自在地咳了咳,“上车。”
一辆黑色大众停在他们面前,她认出坐在驾驶座的男人是张秘书。
“用那个车送你回家可就是公车私用了,这车是小张的。”
南汀夜里的天气阴冷,她被酒打湿的裙子一直未干,冰冰地黏在大腿上,在后座怎么坐着也觉得不舒服。无奈这台老大众没有座椅加热功能,不然她还能在车上烘一烘。
饶青山看她在一旁动来动去、坐立不安的,把自己的外套脱了递给她,“拿去垫下腿。”
车内空调吹出温暖的热风,腿部的皮肤被男人带着木质香调与烟草气息的外套包裹着,顾潇渊莫名觉得这一刻很安心,像整个世界被罩上一层温暖的厚壳,所有不安的因素都被隔离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