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年近六十,我也赶了回时髦,和女儿玩起了“我有你没有”的游戏。
我笑着举起手掌,语气里带着藏不住的骄傲,
“我有一个冰雪聪明的女儿。”
女儿没太多表情,随手弯下一根手指,
“我和我的亲生母亲相认了。”
我怔在原地,笑容僵在脸上。
她看着我,眼神平静,继续开口,
“她是我爸的初恋情人。”
我的手指尴尬的停在半空,大脑一片空白,
先前准备好的所有话语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真相打断。
以至于,那句已经到了嘴边的话,被硬生生地噎了回去,
其实......我彩票中了五千万。
我本来是想。
把它们,全都给你。
1.
“你露出那种表情是什么意思?”
女儿十分冷漠,我甚至一瞬间觉得不认识这个我从小带到大的女儿了。
她从手机里调出一张照片,递到我眼前。
“你自己看。”
我的手开始颤抖,但还是接过手机。
一张在豪华酒店包房的合照映入眼帘。
女儿女婿站在一个我从没见过的女人身后,
女儿的手还亲密的搭在那个女人肩上。
拍摄日期,正好是我生日那天。
那天,我一大早起来去菜市场买了最新鲜的菜,
做了女儿喜欢的糖醋小排和女婿每次来必不可少的烤鸭。
可等到晚上,打电话催了一遍又一遍,
女儿说加班太忙回不来,女婿说约了朋友吃饭,丈夫更是不知所踪。
最后是我一个人对着满桌的菜,坐到了深夜。
女儿伸手拿回手机,语气带着嘲讽:
“还想继续玩游戏吗?”
我强忍着喉咙里的哽咽,声音发抖:
“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从小到大,我一直把女儿当成命根子一样疼爱。
生下她之后,婆婆和丈夫不止一次明里暗里劝我再生个儿子,
说家里总得有个男丁。
但我每次都坚决拒绝了,
因为我自己是在重男轻女家庭里长大的,我知道那种被轻视的滋味有多难受。
我不想让我的女儿重复我走过的老路。
这些年来,思雪确实有些娇惯任性,说话有时也没轻没重,
但我总是包容她、迁就她。
我总觉得,女孩子厉害一点、自信一点,将来才不会被欺负。
而父母毫无保留的爱,就是她最大的底气。
所以当中了那张五千万的彩票时,我第一个想告诉的就是她。
甚至特意去学了年轻人中正流行的“我有你没有”的游戏,
想着用这种方式和她分享喜讯,应该会很有趣。
可现在,我握着那张价值五千万的彩票,看着她冷漠的侧脸,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女儿划着手机,语气无所谓,
“你知道又有什么关系,你还能跟我爸离婚不成?”
我强颜欢笑,
“离了你爸,我难道不能活了吗?”
女儿终于抬头看了我一眼,语气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你还真有离婚的想法啊?”
“你年龄又大还没有退休金,出了这个家你靠什么活着?”
其实女儿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变得越来越像她爸爸,
言语间总带着若有似无的轻视和贬低。
明明是最亲的人,说出来的话却最伤我的心。
我强忍着鼻尖的酸涩,只想尽快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空间。
可在我转身想要逃开的瞬间,女儿的声音再次从身后传来,
“你最好有点自知之明,你和她可不一样......”
我没回头,加快脚步走进卧室,关上门,将那刺人的话语隔绝在外。
然后颤抖着手拿出那张写好的购物清单,
给女儿买那辆她看了好几次的车,给丈夫换一个高级按摩椅,帮女婿把房贷还清......
我仔细看了又看,才发现这上面写了那么多人的心愿,
却没有一件,是为我自己准备的。
纸张被撕碎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一片,两片,直到那张写满心愿的清单变成再也拼不回的碎片。
2.
凌晨三点,熟悉的疼痛准时将我唤醒。
长年累月的家务劳作早已让我的身体千疮百孔,
肩周、腰椎无一处不痛。
我熟练地蹑手蹑脚起身,生怕吵醒身旁熟睡的李文远。
在药箱里翻找止疼药时,我不小心碰落了一个旧笔记本。
打开一看,竟是李文远从三十多年前就开始写的日记。
“春雪考上了大学,我家里还有有病的母亲需要照顾,我不能耽误她。”
“娶了家里安排的女人,她很能干,也很温和,但我就是喜欢不起来。”
“女儿出生了,我为她起名思雪,思念春雪......”
我一页页翻看,手指止不住地颤抖,
直到最新的一页,
“春雪回来了,我的心还是只为她跳动。”
“女儿女婿知道我和春雪的事了,没想到他们居然支持我们在一起。”
“他们已经改口叫春雪‘妈妈'了,可惜我们一家人不能光明正大生活在一起。”
我把日记本放回原位,只觉得浑身冰冷。
原来,我结婚三十多年的丈夫从未爱过我,甚至将我视作奔向新生活的阻碍。
回想这三十多年,李文远确实对我不冷不热,
但我总以为是他性格使然。
虽然他在婆媳矛盾中从不维护我,
话里话外有些瞧不起我。
但工资每月按时上交,也从不在外拈花惹草。
女儿的成长他也未曾缺席。
我一直以为,这就是正常的夫妻生活。
可现在我才明白,他不是不会爱,不是没有热情,
只是把所有的爱和热情都给了另一个女人。
甚至现在连我视若生命的女儿,也背叛了我,选择了那个女人。
我无力地瘫坐在地上,感觉胸口破了个大洞,所有的力气和暖意都在一点点流失。
李文远起夜时看到我,却若无其事地走进卫生间。
出来见我仍坐在地上,他才不耐烦地皱眉:
“你又犯什么病?”
我擦干眼泪站起身:
“李文远,你没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他眼底闪过一丝心虚,随即变得不耐烦,
“大半夜不睡觉在这里疑神疑鬼?你故意找茬吗?”
这个表情我太熟悉了,三十多年的夫妻,我知道这是他发怒的前兆。
果然,没等我回应,他抓起外套就夺门而出,
“我懒得跟你废话!”
摔门声惊醒了女儿。
她站在卧室门口,睡眼惺忪却语气冰冷,
“妈,你闹什么?爸要是真跟你离婚了,你就老实了。”
“我看你就是更年期犯了。”
说完,她也摔门回了房间。
被最爱的两个人接连刺痛,我的心反而像石头落地般平静。
对着紧闭的房门,我终于轻声却坚定地说出了那句话。
“我要离婚。”
3.
“什么?你要离婚?”
转天晚上,女婿和丈夫几乎同时出声,不可置信地看向我。
女儿虽然也有一瞬间的诧异,但随即只是冷笑一声,继续低头搅着碗里的粥。
我平静地舀了一勺白粥送入口中,没有理会他们的反应。
李文远像是强忍着不耐烦,和女婿交换了一个眼神,
然后从桌下拿出一个皱巴巴的塑料袋,里面装着一个简陋的银手镯。
我知道这是他惯用的“台阶”。
以往每次争吵后,他都会随手送我一件小礼物。
可能是一条廉价的裙子,也可能是个印着广告的杯子。
虽然不值钱,但我每次都会开心地收下,
然后继续任劳任怨地伺候这个家。
但这次,我没有接。
女婿见状,语气带着明显的不耐烦,
“爸都主动给你礼物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果然还是比不上......”
“比不上什么?”
我打断他,他噎住,面上表情有些僵硬。
我收回视线,继续道:
“比不上你的春雪丈母娘吗?”
餐厅瞬间陷入死寂。
李文远立刻明白了我这些天反常的原因。
他下意识地看向女儿,
而女儿只是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饭碗,没有抬头。
我说:“你不用看她。”
李文远沉默片刻,终于开口,
“你......知道多少了?”
我刚要说话,女婿却抢先一步,
“爸,她知道就知道呗,瞒着有什么用?”
“你也该给春雪妈妈一个名分了。”
丈夫像是被说服了,忽然就理直气壮起来,
“亚楠,你这是何必?我从没想过要和你离婚。”
“这三十多年我已经给了你名分,现在我只是想陪春雪安度晚年。”
“只要你安分守己,不去打扰春雪,这场婚姻我们还能继续下去。”
好一个“继续下去”,说得多动听。
可实际上,他不过是既想与白月光双宿双飞,又舍不得我这个免费的保姆。
这时,我的手机铃声打破了沉默。
是彩票兑奖处打来的电话,
最近他们常联系我,询问是否愿意捐赠部分奖金。
之前我总想着要和家人商量,每次都婉拒了。
但这次,我给出了明确的答复,
“好的,我会捐赠一部分。”
刚挂断电话,李文远就冲到我面前,脸色铁青地质问,
“什么捐赠一部分?对面怎么是个男人的声音,你是不是出轨了?”
我觉得他的反应有些可笑,却意外没有任何生气
“我没有,不过,不管你会怎么想,我都不会阻拦。”
是啊,反正都下定决心离婚了,陌生人怎么想,与我何关呢?
女婿也开口指责,
“我说你怎么突然跟爸提离婚呢,原来是找好下家了。”
李文远此刻越发气急败坏,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拉着我往外走:
“一把年纪还不知道羞耻,真让人恶心!”
常年养尊处优的他力气很大,而我一身病痛根本无力反抗。
女儿和女婿冷着脸跟在后面,仿佛在看一场与己无关的热闹。
到了小区楼下,李文远狠狠把我甩在花坛边。
粗糙的水泥地擦破了我的手掌,我疼得一时说不出话。
他站在小区通道上,对着渐渐围过来的邻居大声嚷嚷,
“都来看看啊!看看这个老婆子多不要脸!”
“平时吃我的喝我的,一天班没上过,靠我养了半辈子。”
“现在一把年纪了居然在外面找野男人,还要跟我离婚!连女儿女婿都不要了!”
4.
夜灯昏黄,映照着邻居们好奇又诧异的目光。
我撑着地面想要站起来,膝盖却一阵刺痛。
平日里见面总会打招呼的几个妇女,此刻却像变了个人,
尖刻的议论声毫不避讳地传来,
“真没看出来她是这种人,太不要脸了!”
“就是享福享太多了,一点都不知道感恩!”
“这要放在过去,就得浸猪笼!我要是她,都没脸活着!”
一句接一句,如同冰冷的刀子,扎在我最脆弱的尊严上。
她们明明也是别人的妻子、母亲,有着各自的不易,
此刻却争先恐后地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将生活中无处发泄的怨气,尽数倾泻到我的身上。
我挣扎着站起身,试图辩解,
“我没有出轨!刚才那是......”
可我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女婿高声打断,
“那是什么?到现在了,你还想编什么故事?”
围观的人越聚越多,不少楼上的住户也探出阳台张望。
我心酸至极,低声哀求,
“我们回家说行不行?别让外人看笑话......”
李文远见我示弱,反而更加趾高气扬,
“回家?我就是要让大家都看看你有多不要脸!”
“家你别想回了,你不是要离婚吗?正好,我李文远也不要一个不知廉耻的老婆!”
说完,他招呼着女儿女婿,转身就走。
我忍着腿上的剧痛,一瘸一拐地跟到门口,
却被他们“砰”地一声,死死关在门外。
我徒劳地拍打着防盗门,里面却毫无回应。
窗外渐渐下起了小雨,楼道里的穿堂风冰凉刺骨。
最终,我只能冒着雨,找到附近一家小旅馆暂住。
用热水冲刷掉一身狼狈,又照着网上的教程,给自己买了消毒药水和纱布,将擦伤的手掌和膝盖仔细包扎好。
做完这一切,我才疲惫地倒在床上。
拿起手机,发现所谓的家庭群早已将我移除。
朋友圈里,却跳出了李文远刚发的动态,
在我打理得干干净净的家里,
他、女儿女婿,还有那个叫周春雪的女人,正围坐一桌,笑容满面。
配文是:一家人,终于在家里团圆了。
照片里其乐融融的“岁月静好”,与我刚刚经历的羞辱和狼狈仿佛发生在两个世界。
我关掉手机,一夜好眠。
第二天,我去彩票中心办理了兑奖手续,并如约向妇女保护协会捐赠了一部分。
走出大厅时,我忽然听到几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是李文远,
“还得是咱们运气好!随手一买就中了一万块!”
“对了,思雪这事儿别跟你妈提,这钱可是咱们一家四口的国庆旅游基金。”
女婿的语气则充满了羡慕,
“我听说咱们市还有个中了五千万的头奖呢!”
“要是咱们中的就好了,别说房贷车贷了,直接换大别墅,环球旅行都绰绰有余!”
李文远也应和,
“是啊,也不知道是谁运气这么好,要是能见一面,沾点喜气也好啊。”
话音落下,女儿李思雪一抬头,恰好看见了站在台下的我,
她下意识停住脚步,脱口而出:
“妈?你怎么在这?”
第二章
5.
我没接女儿的话,目光只定定落在李文远和周春雪交握的手上。
李文远先是一僵,指缝不自觉地松开,
随即他想是想到了什么,又挺直了腰板,扯着嗓子冲我喊,
“问你话呢?林亚楠,你怎么会在这?不会是跟踪我们来的吧?”
女婿张强立刻凑上来,语气轻蔑,
“你这么大年纪还学小姑娘搞跟踪?该不会是知道爸要跟你离婚,想抓着点什么把柄讹钱吧?”
他这话声音不大,却刚好能让周围排队兑奖的人听见,
好几道好奇的目光瞬间扫过来,落在我洗得发白的短袖上。
我并没有他们想象中的局促,反而十分淡定。
刚要开口,周春雪却轻轻拉了拉李文远的胳膊,
“文远,这是在外面呢,别这么大声,让人看了笑话。”
她嘴上劝着,眼神却掠过我,眼底那点藏不住的得意,
女儿这时候才终于开口,语气里满是不耐烦,
“妈,您到底来这儿干什么?昨天一宿没回家,还到处乱跑,要是出点事怎么办?”
她这话听着像关心,可眼神里没有半分担忧,只有被打扰的烦躁。
我深吸一口气,声音平静,
“我来领奖。”
“领奖?”
李文远笑出了声,指着大厅墙上滚动的中奖信息,
“你不会说的是那五千万头奖吧?别做梦了行不行?”
“就你去菜市场买把青菜都要跟人为了几毛钱讨价还价半天,一件短袖穿了二十年都舍不得扔的人,你会舍得花十块钱买张彩票?”
周围有人跟着笑起来,那些笑声都带着每个人心底的恶意传到我耳朵里。
包括女婿和女儿。
可是我争论半天买回来的青菜是给三高的李文远吃的,
二十年穿同一件短袖却每次换季节都会给女儿买衣服,
女儿结婚后,便又多了女婿那一份。
勤俭节约一辈子的我就只在生日那天为自己买了一张最便宜的,十块钱的彩票。
作为给自己的生日礼物。
可能真是老天眷顾,让我能中这五千万,让我有底气,彻底离开这个吃人的家庭。
李文远接着说,
“林亚楠,我知道你说离婚是在欲擒故纵,但是没想到你还能编出来这种谎话来挽留我。”
“你这个人有没有点下限,能不能别一副没有我就活不下去的样子。”
我站在原地,听着他们一句句的贬低。
他们说得没错,过去六十年,我确实没为自己活过一天。
年轻时是林家的女儿,省吃俭用帮衬家里;
嫁给李文远后是李家的媳妇,伺候婆婆、照顾丈夫,把家里的里里外外打理得井井有条;
有了李思雪,我又成了妈妈,把所有的爱都倾注在她身上,连自己喜欢的碎花裙子都舍不得买
我总以为,只要我付出得够多,就能换来一家人的和睦,
可到头来,我连买一张彩票的资格都被他们否定。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快步走过来,
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径直走到我面前,笑容温和,
“请问是林亚楠女士吗?您的五千万奖金已经全部到账,扣除税款后还有四千万,这是您的兑奖凭证,请您核对一下。”
6.
这话一出口,大厅里瞬间安静下来。
女婿张强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李文远惊得目瞪口呆,死死盯着工作人员手里的凭证,;
周春雪手里的帕子掉在地上,她下意识地弯腰去捡,却半天没站起来;
女儿也愣住了,看着我,眼神里满是不可置信。
我接过凭证,仔细看了一眼,确认无误后,对工作人员说了声“谢谢”。
女婿张强最先反应过来,脸上的讥讽瞬间变成了谄媚的笑,
他快步走到我身边,伸手想拉我的胳膊,
“妈!原来您真中了奖啊!您可真是太厉害了!”
“之前是我不对,我不该跟您说那些混账话,您别往心里去啊。”
我往后退了一步,躲开了他的手
张强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但很快又堆起笑,
“妈,您看您刚兑完奖,肯定累了吧?要不我送您回家?家里还有您爱吃的糖醋小排,我让思雪给您做。”
李文远也走了过来,他没像张强那样急着讨好,
只是皱着眉,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话来。
他的眼神里满是犹豫,
一会儿看向我手里的凭证,一会儿又看向周春雪,显然是在盘算着什么。
周春雪这时候也站了起来,她走到李文远身边,轻轻挽住他的胳膊,
“文远,你和亚楠还没离婚呢,这奖金可是夫妻共同财产,按理说,应该有你的一半吧?”
这话像是给李文远和女婿打了一针强心剂。
李文远眼睛一亮,立刻挺直了腰板,语气也硬气起来,
“对!亚楠,我们还没离婚,这钱有我的一半!你不能一个人独吞!”
张强也跟着附和,
“就是啊妈!这钱是您和爸的共同财产,我们做儿女的虽然不该多嘴,但也不能看着您一个人把钱都拿走啊。”
“再说了,我和思雪还有房贷没还完,您要是把钱分我们点,我们也能轻松点。”
我看着他们丑陋的嘴脸,心里一阵冷笑。
之前他们把我赶出家门,羞辱我、贬低我,
现在知道我中了奖,凭几句好话就想分走我的钱,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我冷冷地说,
“这钱是我中奖得来的,跟你们没关系。”
“而且,我已经准备好离婚协议了,我说了,我要跟你离婚。”
李文远脸色一沉,
“林亚楠,你别给脸不要脸!这钱必须有我的一半!你要是不同意,我们就去法院告你!”
张强也跟着帮腔,
“对!我们去法院告你!到时候法官肯定会把钱分给我们的!”
我从包里拿出一叠照片,扔在他们面前,
“你们想去告就去吧,正好让法官看看这些照片。”
照片上,李文远和周春雪在酒店门口拥抱、亲吻,
还有他们一起去旅游的合影,每一张都清晰可见。
李文远看到照片,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他慌忙去捡照片,却被我一脚踩住了手,
“这些照片只是一部分,我还有更多证据。你们要是敢去法院,我就把这些证据都交给法官,让所有人都看看你们的真面目。”
没等李文远从地上爬起来,我转身就往彩票中心门外走。
粗布鞋踩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每一步都像踩在过去三十年的委屈上,越走越轻松,越走越稳当。
身后传来周春雪的尖叫,夹杂着张强的咒骂,还有李文远慌乱的脚步声,可我没回头。
我知道,这一转身,就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为了“家”这个字,把自己缩成一粒尘埃。
走出大门时,正午的太阳正烈,晒得我眼睛发花。
我拦了辆出租车,报了个离小区最远的酒店名字,才敢从后视镜里看。
李文远和张强正站在彩票中心门口,指着出租车的方向跳脚,
周春雪靠在李文远怀里,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看口型像是在撺掇着什么。
我心里咯噔一下,却没再多想,只觉得离他们越远越好。
7.
到了酒店,我开了间房间,给律师打了电话,让他尽快把离婚协议寄过来。
做完这一切,我才敢瘫坐在沙发上,盯着窗外的车水马龙发呆。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女儿发来的微信,
【妈,你在哪?我和爸都要找你找疯了。】
我看着信息,手指悬在屏幕上半天,最后只回了句,
【我很好,别担心。】
原以为躲进酒店就能暂时安全,可到了傍晚,麻烦还是找来了。
下楼买晚饭时,我刚走出酒店大门,就被两个穿黑色连帽衫的男人堵住了。
他们一左一右夹着我,其中一个人捂住我的嘴,另一个人抓着我的胳膊往旁边的小巷子里拖。
我拼命挣扎,指甲挠在男人的手上,却被他狠狠推在墙上,后脑勺撞得生疼。
“老实点!不然有你好受的!”
男人的声音粗哑,带着威胁的语气。
我眯着眼看,发现他们的衣领上别着个小小的银色徽章。
那是张强之前在工地干活时,工地上发的徽章。
我心里一沉,知道是李文远和张强找的人。
就在这时,一辆白色电动车突然冲了过来,车把直接撞在其中一个男人的腰上。
男人疼得叫了一声,松开了我的胳膊。
我趁机往后退,看清了骑车的人,
是女儿李思雪!
她头发乱蓬蓬的,脸上还沾着灰尘,手里攥着一个扳手,声音发颤却很坚定,
“你们放开我妈!不然我就报警了!”
“思雪?你怎么来了?”
抓我的男人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她会出现。
女儿把电动车横在我身前,扳手举得高高的,
“我跟踪你们来的!我爸和张强让你们来抓我妈的,对不对?”
“你们要是再碰我妈一下,我就把你们做的事全说出去!”
那两个男人对视一眼,显然有些犹豫。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警笛声。
是我报的警。
我趁着男人愣神的时候,悄悄按下了在网上学到的报警快捷键。
两个男人慌了,骂了句“晦气”,转身就跑。
警察来了之后,我们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还提供了那两个男人的外貌特征和逃跑方向。
没过多久,警察就把那两个男人抓了,
他们供认不讳,说是李文远给了他们五万块,
让他们把我抓去郊区的废弃仓库,逼我交出钱和照片,要是我不配合,就“做掉我”。
证据确凿,警察很快就把李文远、张强和周春雪都带走了。
李文远一开始还想狡辩,说自己只是想找我谈谈,
可当警察拿出那两个男人的供词,还有女儿提供的录音时,
他终于低下了头,再也说不出话来。
法院开庭那天,我去了。
李文远、张强和周春雪穿着囚服,站在被告席上,脸色惨白。
女儿也去了,她坐在我旁边,全程没怎么说话,
只是在听到判决结果时,一直僵硬的肩膀终于松了下来。
最后,法院判决,
李文远、周春雪犯故意杀人未遂罪,判处有期徒刑十年;
张强作为共犯,判处有期徒刑五年。
听到判决结果的那一刻,我心里没有丝毫的快感,只有一种解脱后的平静。
我看着李文远,他也看着我,眼神里满是悔恨,
可我知道,一切都晚了。
走出法院,阳光正好。
女儿走在我的身边,轻声说,
“妈,都结束了。”
我点了点头,深吸了一口气。
是啊,都结束了。
过去三十年为家庭活的日子结束了,从今往后,我要为自己活一次。
8.
之后的日子,我开始学着为自己而活。
买了新的衣服,换了新的发型,还学会了上网。
我在网上看旅游攻略,计划着去全国各地看看。
在这段时间里,女儿偶尔会来看我,她很少说话,只是默默地帮我打扫卫生,陪我坐一会儿。
过年前,我决定出国旅游。
出发前,我去了一趟女儿家,想跟她告别。
她开门看到我,愣了一下,然后让我进了屋。
屋里有些冷清,
她给我倒了一杯水,坐在我对面,沉默了很久,才轻声问,
“我做错了吗?我只是不想成为像妈那样的女人。”
我抬眼看向她,目光慢慢扫过她的眉眼。
记忆突然跳回三十年前,她刚学会走路,穿着鹅黄色的小裙子,跌跌撞撞地从客厅那头扑过来,
小手里还攥着半块咬剩的饼干,扑进我怀里时,软糯地喊”妈妈“。
可眼前的她,眉梢间藏着淡淡的疲惫,连说话的语气里,都带着我从前没见过的茫然。
她错了吗?
或许吧。
错在跟着李文远和张强一起瞒我,错在生日那天把我一个人丢在家里,错在曾经用那样冷漠的话刺我。
可我也有错。
我总想着,自己小时候在重男轻女的家里受了委屈,就拼尽全力把最好的都给她。
可我从来没问过,那些“最好的”,是不是她真正想要的。
更错误的是,我没能为她选择一位好的父亲。
让她连名字都带着另一个女人的影子。
我笑了笑,
“你可以不成为我,但你不能只是不成为我,你应该成为你自己。”
“你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追求,就应该勇敢地去实现,而不是被别人的想法左右。”
我没再多说从前的事,只简单提了句要去旅游。
去云南看看洱海,去西藏看看布达拉宫,
那些我从前只在电视里见过的地方,现在终于有机会去走走。
说完我就起身。
手刚碰到门把手,身后突然传来女儿的声音,
“妈,对不起。”
“祝您开心。”
我笑着点头,
“谢谢你。”
“有时间就去改个名字吧。姓什么无所谓,叫什么也无所谓。只要你喜欢就好。”
“也祝你以后能活成自己喜欢的样子。”
走出女儿家,阳光洒在我身上,温暖而明亮。
我背着行囊,踏上了属于自己的旅途。
我去了很多地方,看到了不同的风景,遇到了不同的人。
在云南,我看到了美丽的洱海,感受到了少数民族的热情;
在西藏,我看到了庄严的布达拉宫,体会到了信仰的力量;
在国外,我看到了不同的文化,开阔了自己的眼界。
虽然有时候会因为年龄受到限制,会因为性别遇到阻碍,但都一一克服了。
我学会了用手机订酒店、买机票,
学会了用英语和外国人简单交流,
学会了享受一个人的时光。
有一天,我在网上看到一句话,
“中国女人放弃自己太早了。”
我觉得很有道理。
过去,我总以为女人到了六十岁,就该在家带孙子、做家务,安享晚年。
可现在我才明白,六十岁并不是人生的终点,而是新的起点。
我终于活成了自己喜欢的样子,不再为别人而活,只为自己而活。
我相信,我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未来还有更多的美好在等着我。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