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5.

傅云洲整个人都僵住了。

“你......你说什么?”

他的手在抖。

“肾脏......不见了?什么意思?”

舅舅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医院说......说腰部有被打开过的痕迹,里面的肾脏被人为摘除了!切口很专业,应该是......是专业医生做的器官摘除手术!”

“啪。”

手机从傅云洲的手中滑落,摔在地上,屏幕四分五裂。

他呆呆地站着,嘴里无意识地重复着。

“肾脏......不见了......专业医生......”

他猛地转过头,眼神里充满了恐惧。

“月灵......”

他吐出两个字,嘴唇哆嗦得不成样子。

“是月灵......她拿走了我妈的肾脏......”

他终于把所有的事情都串联起来了。

“不......不会的......”

他不停地后退,撞在墙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月灵她......她不知道......她肯定是搞错了!她说那是你妈!”

他像是要说服自己,又像是在向我求救。

“黎筝!她只是以为那是你妈!她不是故意的!她只是太想嫁进萧家了!”

直到此刻,我的丈夫还在为他那杀人凶手的妹妹开脱。

“傅云洲,她以为是我妈,就可以动手杀人了吗?”

“不是的!我不是这个意思!”他语无伦次地摆着手,“我......我......”

他冲过来,抓住我的胳膊。

“黎筝,你帮帮我!你帮帮月灵!这件事不能让别人知道!一旦传出去,月灵就毁了!我们傅家也毁了!”

“你有办法对吧?你刚才不是说你妈没事吗?你就跟警察说,他们认错人了!那个死的人不是我妈!你快说啊!”

他疯狂地摇晃着我,我甩开他的手,往后退了几步。

“傅云洲,你知道吗?”

“在你妹妹给你打电话,告诉你‘我妈’死了的时候。”

“在你为了你妹妹的婚事,让我妈‘死得其所’的时候。”

“在你拿着伪造的合同,威胁我的时候。”

“我给了你很多次机会。”

“可惜,你一次都没有抓住。”

我拿出了隐形录音笔,按下了播放键。

里面传出的,是他刚才对我说的每一句话。

“......今天死的那个,就该是你妈。”

“......她一个农村老太婆,早就该死了,她的命能换我们傅家一辈子的荣华富贵,是她的荣幸!”

傅云洲一下子跪倒在地,面如死灰。

我关掉录音,当着他的面拨通了110。

“喂,警察吗?我要报警。”

“我怀疑我的丈夫傅云洲,和他的妹妹傅月灵,合谋杀害了我的婆婆,赵惠兰。”

傅云洲瘫在地上,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警察很快上门,将他带走。

我回到卧室,打开衣柜。

拿出那件我早就准备好的黑色长裙。

对着镜子,我慢慢地化上精致的妆容,红唇如血。

好戏,才刚刚开始。

我拿起手包,走出了家门。

6.

萧家和傅家的订婚宴,还在城中最顶级的七星级酒店举行。

水晶吊灯璀璨夺目,香槟美酒流光溢彩。

满座宾客非富即贵,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傅月灵穿着一身洁白的羽毛拖尾长裙,挽着她的未婚夫萧清许,站在舞台中央,接受着所有人的祝福和艳羡。

萧家的大家长,萧氏集团的董事长萧振海,拿着话筒,满面红光。

“今天,我非常高兴,能在这里,为我的儿子清许,和我们萧家未来的儿媳,傅月灵小姐,举行订婚仪式。”

“说起月灵,我必须多说两句。”

他看向傅月灵,眼神里满是赞许。

“她不仅是一位年少有为、医术高超的医生,更是一位拥有大爱、果敢善良的女性。”

“当我的妻子突发肾衰竭,生命垂危的时候。是月灵,当机立断,在最短的时间内,为她找到了一颗无比匹配的肾脏,并亲自主刀,将我的妻子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

台下响起一片热烈的掌声。

傅月灵脸上露出羞涩又坚定的笑容。

“萧伯伯您过奖了。作为一名医生,救死扶伤是我的天职。作为清许的未婚妻,伯母的健康,就是我最大的心愿。”

她深情地看了一眼身边的萧清许。

“而且,我也要特别感谢我嫂子的妈妈。”

她的眼眶红了,声音都哽咽了。

“是她,在生命的最后一刻,选择了将爱延续下去,自愿将肾脏捐献出来。我也要谢谢我哥哥和嫂子的支持,谢谢你们,现在的我很幸福。”

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感人肺腑。

台下不少感性的女宾已经开始抹眼泪。

萧清许更是感动地握紧了她的手。

“月灵,你放心,以后我们萧家,就是你的家。我会加倍爱你。”

傅月灵含泪点头,依偎进他的怀里。

场面温馨而感人,充满了豪门童话的美好。

直到——

“砰!”

宴会厅厚重的雕花大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

我穿着一身与这喜庆气氛格格不入的黑色长裙,逆光站在门口。

后面,是几位身穿制服的警察。

喧闹的宴会厅,安静下来。

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

舞台上,傅月灵脸上的幸福笑容不见了。

她看着我,又看着我身后的警察,那漂亮的双眼写满了惊恐和不敢置信。

“你......你们......”

她说不出完整的一句话。

我一步一步,朝着舞台走去。

走到舞台下,我仰头看着她。

“小姑子,别来无恙啊。”

我冲她笑了笑。

“听说,你用我妈的肾脏,救了你未来婆婆?”

“你可真伟大啊。”

“就是不知道......”

我顿了顿,环视了一圈满脸错愕的宾客。

“你自己的亲妈,泉下有知,会不会气得从棺材里爬出来,掐死你这个好女儿呢?”

7.

我的话音一落,全场哗然。

宾客们议论纷纷,投向傅月灵的目光充满了探究。

“她说什么?傅月灵的妈妈?”

“不是说肾脏是她嫂子妈妈的吗?”

“这到底怎么回事?豪门八卦这么刺激的吗?”

傅月灵强作镇定地抓住萧清许的胳膊。

“清许,你别听她胡说!她是疯了!她因为她妈的死,受了刺激,在这里胡言乱语!”

她指着我,声嘶力竭地喊道。

“保安!保安在哪!把这个疯女人给我赶出去!”

萧清许皱着眉,显然也有些动摇,但他还是选择维护自己的未婚妻。

“黎小姐,请你冷静一点。我知道你很难过,但今天是月灵重要的日子,请你不要在这里闹事。”

“闹事?”我轻笑一声,从手包里拿出一个小小的U盘。

“萧先生,在你决定维护你的未婚妻之前,不如先听一段录音。”

我走向音响控制台,在工作人员惊愕的目光中,将U盘插了进去。

下一秒,傅月灵那恶毒的声音,通过顶级的音响设备,响彻整个宴会厅。

“......找个技术好的司机,就说她自己闯红灯,制造一场意外。”

“......记住,一定要送到市一院,直接送进我的科室。”

“......那个A型血的老太婆,死不足惜,她的肾脏,是我嫁入豪门的敲门砖!”

宴会厅里,所有人都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看着舞台上那个瑟瑟发抖的女人。

傅月灵疯狂地摇头。

“假的!这是伪造的!不是我!不是我说的!”

“是吗?”我关掉录音看着她。

“那么,你敢不敢解释一下,给你找的那个‘技术好的司机’转过去的一百万,是什么钱?”

我一抬手,身后的大屏幕上便出现了一张银行转账记录的截图。

付款人:傅月灵。

收款人:周强。

转账金额:100,0000.00元。

转账时间:五天前。

“周强,男,45岁,有多次肇事逃逸前科。”

我带来的警官适时地开口。

“近日,他驾驶一辆失控的货车,在城北废弃车库,撞上了一位老人。目前,周强已经被我们控制。”

傅月灵的身体几乎站立不稳了。

萧清许松开了扶着她的手,后退了一步,看她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嫌恶。

“月灵......你......”

“不!不是我!清许你相信我!”

傅月灵哭着去抓他的衣角,却被他闪身躲开。

她狼狈地跌倒在地,昂贵的礼服一片狼藉。

傅月灵抬起头瞪着我。

“黎筝!你这个贱人!是你陷害我!”

“就算我找人撞了又怎么样!撞得是你妈!一个乡下来的老东西!她死了就死了!凭什么毁掉我的幸福!”

她嘶吼着。

直到此刻,她还坚信,死的是我妈。

我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傅月灵,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

“你找人撞的,从来都不是我的妈妈。”

这时,宴会厅的侧门打开,我的母亲在另一位警察的陪同下,缓缓走了进来。

我指向舞台的另一侧。

“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母亲,苏晚。如你所见,活的。”

傅月灵的瞳孔猛地收缩,像是看到了鬼。

“不......不......怎么可能......”

这时,被两个警察押着的傅云洲,也正巧被带进了宴会厅。

他看到安然无恙的岳母,再看看台上状若疯癫的妹妹,脸上还带着不敢置信的绝望。

“傅月灵啊。”

“你亲手策划车祸,摘走肾脏的那个人。”

“是你的亲生母亲,赵惠兰。”

8.

“不——!!!”

“你胡说!你骗我!我杀的是你妈!是你妈那个老不死的!”

她从地上爬起,朝我扑过来。

“我杀了你!我杀了你这个贱人!”

警察眼疾手快,一左一右将她按住。

傅月灵拼命挣扎,头发散乱,礼服歪斜,哪里还有半点名媛淑女的样子。

“我不信!我不信!”

她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

“警官。”我没有再看她,而是转向一旁的警察。

警察点点头,将一个透明的证物袋里的东西,一张被血迹染红的身份证,投影到了大屏幕上。

照片上,是一个面容刻薄但依稀能看出和傅月灵、傅云洲有几分相似的中年女人。

姓名那一栏,清清楚楚地印着三个字。

【赵惠兰】

傅月灵的挣扎,停止了。

她瘫软在警察的臂弯里。

“妈......”

“不......不可能的......我明明......我明明确认过的......”

“是我换了她们的身份信息。”

我好心为她解开最后的谜团。

“你偷走我妈的体检报告那天,我就预感不妙。所以,我花钱买通了医院档案科一个急需用钱的实习生,哭诉医保信息登记错误,把我妈和婆婆在医院系统里的所有电子档案,包括姓名、照片、身份证号,全都对调了。”

“我还送了婆婆一个带定位器的‘平安环’,确保她‘出意外’的地点,能被我精准掌握。”

“那场车祸让你亲妈面目全非,你过于自信,只核对了系统里的信息,所以才没发现,你亲手推进手术室的,到底是谁。”

“傅月灵,你太自负了。你以为一切尽在你的掌握,就急不可耐地,把你亲生母亲,推上了手术台。”

“啊——!!!”

傅月灵再次发出一声惨叫,然后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萧振海铁青着脸,第一个反应过来。

他走上台,拿起话筒。

“我宣布,萧家和傅家的婚约,即刻作废!”

“我们萧家,绝不会和这种丧心病狂的杀人凶手,有任何牵连!”

他转向警察,态度恭敬。

“警官,这种人,请你们务必依法严惩!我们萧氏集团,也会保留追究其诈骗和对我夫人造成的身心伤害的权利!”

被两个警察押着的傅云洲,目睹了这一切。

他整个人都崩溃了。

他“噗通”一声,朝着我的方向,跪了下来。

“黎筝......我错了......”

他痛哭流涕。

“我真的错了......求求你,你放过月灵吧......她不是故意的,她只是一时糊涂......”

“求你看在我们夫妻一场的份上,你跟警察说,这都是误会......”

“夫妻?”我看着他,笑了。

“傅云洲,你也配提这两个字?”

9.

傅云洲泪眼婆娑地看着我。

“老婆......我知道错了......我不是人,我混蛋!”

他狠狠地扇了自己两个耳光。

“我不该怀疑你,不该对你动手,更不该说那些混账话......”

“你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我们重新开始......我以后一定对你好,对咱妈好......”

他做着最后的挣扎,试图用眼泪和忏悔来挽回什么。

周围的宾客简直在看一场免费的年度大戏,指指点点。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这傅家兄妹,一个杀妈,一个帮凶,绝了。”

“可不是么,你看他现在哭得多惨,早干嘛去了?”

“这个黎小姐也是个狠人,不动声色布了这么大一个局,佩服佩服。”

我静静地等着傅云洲表演完毕。

我才从手包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另一份东西。

几张打印出来的纸。

我走到他面前,将那几张纸,一张一张,扔在他的脸上。

“傅云洲,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

纸张散落在他周围。

最上面一张,标题是黑体加粗的几个大字。

【离婚协议书】

“不......黎筝......你不能这么对我......”

他慌乱地去抓那些纸。

“我不同意!我死也不同意离婚!”

“由不得你同不同意。”

“家暴,以及......教唆、包庇故意杀人的可是你。”

“你猜猜,这些证据,够不够让你净身出户?”

我再次当着所有人的面,播放了又一段录音。

“黎筝,你能不能别这么小心眼?月灵是我唯一的妹妹!”

“你一个乡下来的,能嫁给我,住进这么大的房子,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为了月灵的前途,让你妈受点委屈怎么了?你能不能顾全大局!”

以及最后那句,最恶毒的。

“她一个农村老太婆的命,能换我们傅家一辈子的荣华富贵,她死得值了。”

录音放完,傅云洲面如死灰。

一切都完了。

“傅云洲,你不是喜欢说‘顾全大局’吗?”

“现在,为了让你那杀人犯妹妹能在监狱里过得好一点,你这个当哥哥的,就去陪她吧。”

“这也算,顾全了你们兄妹情深的大局。”

说完,我不再看他一眼,转身,挽住我妈妈的胳膊。

“妈,我们回家。”

“好,回家。”

我妈拍了拍我的手,眼眶泛红。

门外,夜风微凉。

一辆黑色的车子安静地停在路边。

车边站着一个身形挺拔的男人。

他看到我,快步迎了上来。

“黎筝。”

是季屿川。

我的思绪被拉回彻底死心那天。

当时我翻遍了通讯录,手指都在发抖。

然后,我看到了那个名字。

季屿川。

我大学时的学长。

当年是叱咤校园的学生会长,如今开着一家业内顶尖的风险顾问公司。

专门处理各种见不得光的棘手麻烦。

电话接通时,我抖的厉害。

“学长,我......我想咨询一下,怎么在不犯法的前提下,收集证据,保护自己?”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

“黎筝,你遇到麻烦了?”

我的眼泪流了下来。

“是的,很大的麻烦。”

他没有追问细节,只是沉声说。

“记住,所有操作都要留下痕迹,所有对话都要保留记录。”

“你需要什么技术支持,随时找我。”

是他为我提供所有技术支持,帮我布下天罗地网。

而现在,他就站在我面前。

对我点点头:“都处理好了。”

季屿川拉开车门。

“上车吧,我送你们。”

10.

最终,傅月灵因故意杀人罪、非法摘取人体器官罪,数罪并罚,被判处无期徒刑。

那颗属于她母亲的肾脏,成了萧夫人在病床上一个永远无法摆脱的诅咒。

据说萧夫人术后产生了严重的排异反应和精神问题,终日疑神疑鬼,总觉得那颗肾脏在午夜梦回时质问她,没过多久也撒手人寰。

萧家一夜之间沦为上流社会的笑柄,不仅因为这桩丑闻股价大跌,还因牵涉非法器官交易被相关部门深入调查,元气大伤。

傅云洲作为从犯,因包庇罪、侮辱尸体罪、伪造合同进行敲诈勒索等多项罪名,被判处有期徒刑十五年。

他曾经引以为傲的一切,都在一夜之间化为乌有。

而我,和他离了婚。

我拿回了所有属于我的财产,包括他应付给我的巨额赔偿。

那笔傅月灵转来,让我“办个体面丧事”的三百万,我原封不动地交给了警方,作为侦破案件的线索奖励。

一切尘埃落定后,我带着我妈,离开了那座城市。

我们在一个温暖的南方小城定居,我开了一家梦想中的烘焙店。

店里每天都飘着面包和咖啡的香气,温暖而治愈。

我妈也跟着我搬了过来,她不再是那个唯唯诺诺、处处看人脸色的老太太。

她学着做一些简单的甜品,每天和店里的员工、顾客说说笑笑,气色一天比一天好。

季屿川作为我店铺的股东,每个月都会飞过来一次,美名其曰视察店铺经营状况。

这天,我送他去机场。

“现在,还好吗?”季屿川轻声问。

“嗯,挺好的。”我点点头,“每天都睡得很好,很多年没有这么踏实过了。”

“那就好。”他笑了笑,眉眼温润。

“谢谢你。”我由衷地说。

“如果没有你,我可能......”

“说什么傻话。”他打断我,“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

我看着他,他清澈的眼眸里,映着我的倒影。

我知道,他为我做的,远不止是“该做的”。

当年在大学,他曾对我表白,但我选择了看起来更“上进”、更会说花言巧语的傅云洲。

如今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他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只是温和地笑了笑,转移了话题。

“你的手艺越来越好了,新品很好吃。”

“那是自然,也不看我是谁。”我扬了扬下巴,难得地露出了点骄傲。

他看着我,眼神认真。

“黎筝,你一直都很优秀。”

他的话,让我心中一暖。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

我拿出来,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黎筝,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傅云洲】

大概是他在狱中,托人传出来的吧。

我看着那条充满怨毒的短信,面无表情地按下了删除键。

然后,我抬起头,对着季屿川,灿烂地笑了。

“季屿川,下个月我打算研发几款新口味,你要不要来尝尝?”

他愣了一下,随即眼底漾开笑意。

“好。”

阳光透过机场的玻璃窗洒进来,温暖而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