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死死攥着手里那个冰冷的、装着致命砒霜的小瓷瓶,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这是她唯一的筹码!
冰冷的瓷瓶似乎给她注入了一丝疯狂的力量。
“小……小姐……奴婢……奴婢跑不动了……”
小桃被她拖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脚下踉跄,好几次差点摔倒,成了巨大的拖累。
何云舒猛地停下脚步!
不是因为心软,而是她眼角的余光瞥见了前方不远处,一片被积雪覆盖的、低矮杂乱的灌木丛!
那里紧靠着冰冷的、光秃秃的假山石,形成了一个天然的、狭窄的凹陷死角!
机会!
她眼神一厉,爆发出最后一股狠劲,几乎是连拖带拽地把小桃狠狠推进了那片灌木丛后的死角里!
积雪簌簌落下,沾了两人满身。
“闭嘴!蹲下!不想死就别出声!”
何云舒的声音压得极低,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和一股慑人的杀气。
小桃被她推得摔在冰冷的雪地上,痛呼被硬生生掐断在喉咙里,只剩下惊恐的抽泣,死死捂住自己的嘴,蜷缩在阴影里瑟瑟发抖。
何云舒自己也紧贴着冰冷的假山石壁滑坐下来,蜷缩进最深的阴影里。
她屏住呼吸,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
冰冷的石壁透过薄薄的衣衫,寒气直往骨头缝里钻。
杂乱的脚步声和灯笼的光亮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
“人呢?”
“明明看见往这边跑的!”
“分头找!仔细搜!夫人说了,抓活的!沉塘前要她好看!”
“这边看看!”
灯笼昏黄摇曳的光线在灌木丛上方扫过,脚步声就在咫尺之外!
何云舒甚至能闻到那几个婆子身上劣质脂粉和汗液的混合气味。
她和小桃死死缩在阴影里,连呼吸都停滞了。
一个婆子的脚步声停在了灌木丛边缘,似乎探着头往里张望。
灯笼的光晕就在何云舒头顶几寸的地方晃动。
时间仿佛凝固了。
小桃吓得牙齿咯咯作响,何云舒猛地伸手,死死捂住她的嘴!
冰冷的手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也捂住了她即将溢出喉咙的呜咽。
另一只手,则悄然探入怀中,紧紧握住了那个小小的、冰冷的瓷瓶!瓶塞被她用拇指死死顶住,随时准备……
如果被发现,那就同归于尽!
临死也要拉几个垫背的!
冰冷的瓷瓶硌着她的掌心,那里面是见血封喉的砒霜!
绝望和疯狂在她眼底交织燃烧。
“晦气!没人!雪这么大,脚印都乱了!”
那个探头张望的婆子骂骂咧咧地收回灯笼,“去那边看看!她一个病秧子,拖着个丫头片子,跑不远!”
脚步声和灯笼的光亮终于渐渐远去,朝着另一个方向搜索而去。
直到那声音彻底消失在呼啸的风雪声中,何云舒紧绷到极限的神经才猛地一松,整个人像是被抽掉了骨头,脱力地靠在冰冷的石壁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冰冷的空气夹杂着雪沫灌入肺里,激起一阵剧烈的呛咳。
喉咙的伤口被撕扯,一股腥甜涌了上来。
她强行咽了下去,口腔里弥漫开铁锈般的味道。
暂时安全了。
但仅仅是暂时。
这偌大的何府,是王氏的天下。
她们两个弱女子,又能躲到哪里去?
柴房是回不去了,那等于自投罗网。
这破败的小院……估计也早已被翻了个底朝天。
冰冷的绝望再次丝丝缕缕地缠绕上来。
“小……小姐……”
小桃哆哆嗦嗦地松开捂着自己嘴的手,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我们……我们现在怎么办啊?府里到处都是夫人的人……我们……我们跑不掉的……”
何云舒没有立刻回答。
她喘息着,冰冷的雪水顺着她的脸颊流下,混合着脖颈伤口渗出的血丝,带来一阵阵刺麻的痛感。
她的脑子在飞速运转,像一台超负荷运转的机器,在绝境中疯狂搜寻着哪怕一丝微弱的生机。
原主十几年卑微如尘的记忆碎片,被强行翻检出来。
王氏……何云瑶……何侍郎……府里的下人……府外的……
等等!
一个极其模糊、几乎被原主遗忘在角落的记忆片段,突然跳了出来!
那是大概半年前,原主被罚去后厨做苦役,偶然听到两个管事婆子躲在角落里的闲谈。声音压得很低,充满了鄙夷和幸灾乐祸。
“……听说了吗?前头西角门外巷子口那家‘回春堂’的老李头,昨天差点被夫人派去的张管事打断腿!”
“啊?为啥呀?那老李头不是挺老实的?”
“老实?呵!张管事查账查出来的!说他贪了铺子里好些银子!足足一百多两呢!”
“嘶……这么多?那老李头看着不像啊……”
“谁知道呢!张管事一口咬定,说账本对不上,就是老李头贪的!老李头喊冤,说他做账清清楚楚,绝对没贪,肯定是账房那边弄错了……可谁信他啊?一个看铺子的老东西,还敢顶撞张管事?没被打死算他命大!铺子也丢了,老婆子也气得病倒了……”
回春堂……老李头……账本……贪墨……张管事……
何云舒的眼睛,在冰冷的黑暗中,倏地亮了起来!像两点骤然点燃的、幽幽的鬼火!
张管事!张妈妈的男人!王氏的另一个得力心腹!专门负责打理王氏名下那些见不得光的产业!
贪墨?账本?
一股冰冷而疯狂的笑意,无声地在何云舒染血的唇角蔓延开来。
机会!
这或许是唯一的,能让她暂时摆脱眼下绝境的……刀!
“小桃,”何云舒的声音嘶哑低沉,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心头发寒的冷静,“你还记得,西角门那个看门的老刘头吗?他是不是有个侄儿,在城南‘回春堂’当学徒?”
小桃茫然地抬起头,脸上泪痕未干,被冻得通红:“啊?老……老刘头?西角门……好像是有个瘸腿的刘老头……侄儿?奴婢……奴婢不记得了……”
她只是个内院的小丫鬟,对外面的事情知道得极其有限。
何云舒没指望她能知道多少。
她只需要确认西角门的位置和看门人。
“听着,”何云舒抓住小桃冻僵的手,冰冷的指尖用力,传递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想活命,就照我说的做。现在,立刻,从这里绕到西角门附近躲好。等寅时初刻(凌晨三点),西角门换班,只有老刘头一个人守夜的时候,想办法接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