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兰攥着护士的手机,手在微微颤抖。屏幕,儿子上周阳的电话号码是她凭着五年前的记忆输的。她不敢确定号码有没有换,只能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按下拨号键,连呼吸都下意识放轻,生怕惊扰唯一的联系。
听筒里的“嘟嘟”声像秒针在敲,每响一下,她的心就揪紧一分。腰椎的隐痛还在作祟,肝硬化带来的乏力感让她不得不靠紧床头,可目光却死死盯着手机屏幕,连眨眼都怕错过接通的瞬间。
“喂?”
一道低沉成熟的男声从听筒里传来时,林如兰的眼泪瞬间就涌了上来。这是周阳的声音,又不是她记忆里的声音——从前的周阳说话带着少年人的清亮,会跟她撒娇说“妈,画室的铅笔又用完了”,会叽叽喳喳讲同学间的趣事,可现在这声音,冷得像初春未化的冰,连一点温度都没有。
“阳阳……”她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刚开口就带着哽咽,“我是妈妈啊……妈妈醒了。”
听筒那头沉默了。没有她期待的惊喜,没有急切的追问,只有一片安静,安静得能听见远处隐约的车流声,还有不知是谁翻动纸张的窸窣声。
林如兰的心一点点沉下去,握着手机的手开始发抖:“阳阳,你听得见吗?妈妈在医院,就是……就是咱们家附近的社区医院。”
“嗯,听见了。”周阳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语气平淡得像在跟陌生人谈工作,“我现在在京城忙项目,走不开,过阵子再看你。”
“忙项目?”林如兰愣住了,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掉,砸在被子上晕开小湿痕,“你……你知道妈妈在这儿?那你这五年……为什么不来看我?你当年的美术联考怎么样了?考上你想去的美院了吗?”
她有太多问题想问,话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涌出来,带着压抑了五年的委屈和思念,还有对儿子的牵挂。
可听筒那头的周阳,只是轻轻“哦”了一声,语气里没有丝毫波澜:“联考还行,后来上了京城的学校,现在留在这边做设计。医院地址你让护士发我微信吧,有空了会去。”
“设计?跟你爸爸一样?”林如兰抓住这点熟悉的话题,想拉近些距离——周阳的亲生父亲周岳,当年就是做建筑设计的,他们结婚时一起买的那套两居室,还是周岳亲手画的装修图。
她还想提那房子,想问“陈默和他联系过吗?你爸当年留的那些设计图还在吗”,可话没说完,就被周阳打断了。
“不说吧。”周阳的声音里多了几分不耐烦,像是被打扰了重要的事,“我跟他早就不怎么联系了。房子的事我不知道,你自己问他吧。我这边还有会,先挂了。”
“别挂!阳阳,别挂!”林如兰急忙喊出声,声音因为着急而变调,输液管都被她带得晃了晃,“那房子是你爸爸跟我一起买的啊!是咱们的家!你怎么会不知道?还有妈妈的内退工资卡,里面的钱……”
“嘟嘟嘟——”
忙音突兀地响起,像一把剪刀剪断了她的话。林如兰愣愣地看着黑下去的手机屏幕,眼泪砸在屏幕上,模糊了“结束通话”四个字。护士站在旁边,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递过一张纸巾,轻声说:
“您别太难过,说不定小伙子是真的忙,京城到这儿路途远,来回也费时间……”
“忙?”林如兰苦笑了一声,把手机还给护士,指尖冰凉得像刚摸过冰块,“再忙,能五年不找妈妈吗?那房子是他爸爸留给他的念想,他怎么能说不知道?他明明知道我摔了,明明知道我在这里,为何都不问?”
她突然想起医生说的“没人探望”,想起工资卡被转空的流水,心里猛地窜出一个可怕的念头——周阳是不是早就知道她在这里?是不是陈默跟他说了什么,让他不要来见她?
还有那套房子,是她和周岳的心血,房产证上写着她和周岳的名字,周岳走后,她特意把周阳的名字加上去,那是他们母子俩唯一的家,现在还在吗?是不是也被陈默处理了?
“护士,你帮我再想想……”她抓住护士的手,眼神里满是急切,“我进来的时候,身上有没有带家门钥匙?有没有人来医院提过我的房子?比如……比如一个叫陈默的男人,他以前跟我住在一起。”
护士皱着眉想了想,摇了摇头:“您刚送来的时候,身上只有一个挎包,里面有钱包和身份证,其他什么都没有。后来社区来登记信息,找了好久才联系上您以前的单位,才知道您的名字和内退信息。至于房子,没人提过,也没人来问过——要是有人来问,我们肯定会记着的。”
林如兰的心彻底沉了下去。除了身份证,家门钥匙、工资卡,手里,这些重要的东西都不见了;周岳留下的房子下落不明;连儿子都对她冷淡得像陌生人。
这五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陈默为什么要转走她的工资?为什么不告诉周阳她的真实情况?甚至……他是不是故意让周阳以为她已经不在了?
她靠在床头,闭上眼睛,脑子里全是周岳的样子——周岳走的时候,周阳才十岁,抱着她哭着说“妈,我会保护你”,还说要好好学设计,像爸爸一样厉害。可现在,周阳不仅对她冷淡,连爸爸留下的房子都漠不关心,这中间,一定有陈默的影子。
腰椎的疼痛突然加剧,林如兰疼得倒抽一口冷气,额头上冒出冷汗。她睁开眼,看着病房里斑驳的墙壁,突然觉得无比绝望。她像一个被世界抛弃的人,失去了丈夫留下的念想,失去了儿子的亲近,失去了所有的积蓄,甚至连自己住的家都不知道在不在。
“不行,我要出院……”她喃喃自语,眼神渐渐变得坚定,“我要去找陈默,去找周阳,我要问清楚这一切——那房子是周岳的心血,不能就这么没了。”
护士看着她苍白的脸,劝道:“您现在身体还没好,医生说您的肝硬化需要慢慢调理,腰椎也不能长时间走动,怎么能出院呢?”
“我等不了了……”林如兰摇了摇头,眼泪又一次掉下来,“再等下去,我怕连周岳留下的房子都找不到了。我要知道真相,就算身体再差,我也要去。”
她想起周阳电话里的京城,想起陈默以前提过“想去京城拓展设计业务”,心里有了一个模糊的方向。或许,陈默现在也在京城?或许,周阳的冷淡,跟陈默在京城的所作所为有关?或许,那套房子,早就被陈默偷偷处理了?
窗外的风刮得窗户“哐哐”响,病房里的吊扇还在“吱呀”转动。林如兰攥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疼痛让她保持着最后一丝清醒。她知道,接下来的路会很难走,可她没有退路——她必须找到陈默和周阳,必须弄清楚这五年里的真相,必须守住周岳留下的最后一点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