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殿之内,太后的话语如同一道无形的枷锁,将刘胜牢牢地锁在了原地。
“奴才遵命。”
刘胜恭敬地应下,心中却是一片焦急。
他不能离开太后身边,那飞燕怎么办?
他昨夜才刚刚与她定下盟约,若是今晚不回去,以她那多疑的性子,定会胡思乱想。
更何况,冷宫那种地方,她一个弱女子,万一再出什么意外……
不行,必须想办法给她送个信。
刘胜的目光,在殿内悄然一扫,最终落在了那个如同影子般侍立在角落的秦霜身上。
目前看来,只有她,或许能帮上这个忙。
太后因为耗费了太多心神,又经历了大悲大喜的情绪起伏,此刻已是疲惫不堪。
她靠在软榻上,闭目养神,不再言语。
王德福和那几名太医院使,早已被“影”的出现和太后后续的安排惊得说不出话来,一个个鹌鹑似的缩在旁边,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刘胜看准时机,悄悄挪动脚步,来到秦霜身边。
“秦统领。”
他压低了声音。
秦霜的目光从太后身上移开,落在他脸上,眼神依旧清冷,却比之前多了一丝探究。
今天发生的一切,让她对这个小太监刮目相看。
无论是那张救命的药方,还是刚才面对太后时的镇定,都远非一个普通太监可比。
“刘总管有事?”
她对刘胜的称呼,已经变了。
“有件事,想请秦统领帮忙。”
刘胜的姿态放得很低。
“奴才在冷宫,还有一位故主需要照料。今夜怕是回不去了,烦请统领走一趟,代为告知一声,让她莫要担心。”
秦霜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她自然知道刘胜口中的故主是谁。
只是,她不明白,刘胜为何要对一个废后如此上心。
这在宫里,可是大忌。
但转念一想,太后刚才已经亲口准许他留在身边,甚至还委以重任,显然是对他信任有加。
这点小事,想必太后也不会怪罪。
更何况,她也确实对这个能拿出奇方,又被太后如此看重的刘胜,有几分好奇。
“知道了。”
秦霜没有多问,干脆地应了下来。
对她而言,这不过是举手之劳。
***
冷宫的夜,比任何地方都要漫长。
太史飞燕坐在床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门口的方向。
桌上的烛火,已经燃尽了半截,可那扇破旧的木门,却始终没有被推开的迹象。
他没有回来。
太史飞燕的心,一点点地往下沉。
是出事了吗?
还是说,他昨天说的一切,都只是为了骗取自己的信任,为了得到那部《霸王枪决》?
他得了好处,就一去不回了?
无数个念头在她脑海里翻腾,每一个,都让她感到一阵心慌。
她发现,自己竟是如此害怕失去他。
就在她胡思乱想,心乱如麻之际。
“吱呀——”
门,被轻轻推开了。
太史飞燕心中一喜,猛地抬起头,可当她看清来人时,眼中的光芒又迅速黯淡了下去。
不是刘胜。
进来的是一个身着黑色劲装的女子,身形高挑,面容冷峻,正是太后身边的贴身护卫,秦霜。
“秦统领?”
太史飞燕有些意外。
秦霜的目光在屋内扫了一圈,看着这四壁漏风,陈设简陋的屋子,又看了看太史飞燕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旧衣,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同情。
她对着太史飞燕,微微躬了躬身,算是行了礼。
“废后娘娘。”
她的声音和她的表情一样,没什么温度。
“刘总管今夜有要事在身,需留在慈宁宫伺候太后,暂时回不来。”
“他托我转告娘娘一声,让您安心歇息,不必为他担心。”
刘总管?
太史飞燕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称呼的变化。
她的心猛地提了起来,急切地问道。
“他……他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娘娘放心,刘总管很好。”
秦霜的回答滴水不漏。
“太后娘娘十分赏识他,已将他留在身边,当了慈宁宫的掌印总管。”
掌印总管?
太史飞燕愣住了。
她虽然身处冷宫,却也知道这四个字的分量。
那可是能与王德福平起平坐的位置,是太后身边最亲近的心腹。
刘胜才去慈宁宫多久?
一天?还是两天?
他到底做了什么,竟能一步登天?
秦霜没有解释的意思,她只是在传完话后,又多看了一眼太史飞燕。
看着这位曾经风华绝代,如今却形容枯槁的废后,一个人孤零零地待在这阴冷的宫殿里,她那颗一向坚硬的心,竟也生出几分不忍。
她沉默了片刻,转身离去。
回到慈宁宫,太后已经睡下。
秦霜想了想,还是走到了太后寝殿的门口,对着守夜的宫女低声吩咐了几句。
第二天一早,太后醒来,听完宫女的回报,得知秦霜昨夜去过冷宫,也知道了废后如今的处境。
她沉吟片刻,淡淡地说道。
“那刘胜,倒是个重情义的。”
她对刘胜的印象,又好了几分。
“既然如此,便从宫里挑两个手脚麻利,不多嘴的宫女,送去冷宫伺候吧。”
“也免得那刘胜,心里总惦记着,误了伺候本宫的正事。”
“是,娘娘。”
于是,当天下午,两个看起来老实本分的小宫女,便被送到了冷宫。
她们一进来,就手脚麻利地开始打扫,整理,原本脏乱的冷宫,很快就有了一丝人气的模样。
太史飞燕看着她们,心中却愈发不安。
秦霜没有说清楚,刘胜为什么不能回来。
太后又突然派人过来,这看似是恩典,可落在太史飞燕眼里,却更像是一种监视。
直觉告诉她,刘胜一定有危险。
他留在太后身边,绝不像表面上那么风光。
晚膳时,她换着法子,旁敲侧击地向那两个新来的宫女打探慈宁宫的情况。
“今天太后娘娘的胃口如何?”
“刘总管……他伺候得还习惯吗?”
可那两个宫女,就像是木头人一样。
无论她问什么,她们都只是低着头,恭敬地回答。
“回娘娘,奴婢不知。”
“奴婢只负责洒扫,别的一概不知。”
问得多了,她们干脆就跪在地上,一个字也不肯再说。
如此一来,太史飞燕越是问不出什么,心里就越是担心。
她什么也做不了。
她甚至连这冷宫的门都出不去。
巨大的无力感,再次将她笼罩。
她只能走到窗边,望着慈宁宫的方向,在心里默默地为刘胜祈祷。
小胜子,你可千万不能有事。
你若是出了事,我这血海深仇,又该指望谁去报?
你一定要好好的。
一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