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陆观澜脸色一沉,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坚决:“你们,日后对妩凝好些。她毕竟是我的妻。”

陆琉璃在一旁撇撇嘴:“哥,娘也是为你好,嫂子就是晦气人……”

“够了!”陆观澜猛地一拍桌子,碗碟震得哐当作响。

他目光冷厉地扫过母亲和妹妹,那眼神中的怒意真切。

母女二人被这突如其来的火气震慑住,一时噤若寒蝉,看着陆观澜拂袖而去,心里都漫上一股异样——

他为了那个不下蛋的姜妩凝,动了真怒?

澄心院内,云絮一边为姜妩凝梳理长发,一边后怕地低语:

“夫人,幸好您前日就让奴婢把您绣的那些兰花帕子都处理掉了,不然方才大人问起,万一瞧见,可就说不清了。”

铜镜里,映出姜妩凝一抹成竹在胸的浅笑。

她当然算好了每一步,从在承熙庭“遗落”帕子开始,陆琉璃的裙子、陆观澜的询问……都在她的预料之中。

正说着,几个婆子满脸堆笑地提着食盒进来。

“夫人,大人特意吩咐,让奴婢们给您送些热菜来,您快趁热用些。”

看着桌上精致的菜肴,姜妩凝冷笑:

这就是现实,前世的薄情寡义是真的,今生这点微不足道的关怀也是真的。

恨意深埋心底,眼下,她必须借助陆观澜,甚至借助至高无上的帝王,才能改变前世的凄惨命运。

陆观澜拿兰花帕子来问,必定是帝王看到陆琉璃裙子上的兰花,起了疑心。

她当然不能承认,这个否定的答案,是她抛回给帝王的一个新鱼饵。

陛下,得到这个答案,您是会失望放弃,还是……会觉得更有趣呢?

翌日,养心殿。

早朝刚散,君彻与两位重臣议完事,目光便落在一旁静候的陆观澜身上。

“陆卿,昨夜,可问了?”

陆观澜上前一步,双手将那条兰花丝帕呈上,垂首道:

“回陛下,臣已问过府中两位绣娘与内子。他们皆言,此兰花绣法独特,针法繁复精深,非寻常绣工所能及,府中……无人能绣。”

殿内霎时静得能听到银针落地的声音。

君彻接过帕子,指尖在那丛兰草上缓缓摩挲,俊美无俦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唯有一双深邃的凤眸,眸色一寸寸地沉了下去。

无人能绣?好一个无人能绣!

他沉默的时间太久,久到陆观澜背上都沁出了冷汗。

终于,缓缓抬起眼,目光落在陆观澜身上,非但没有责怪,唇角反而勾起一抹淡笑。

“是么……” 他拖长了尾音,将帕子随意丢在御案上,仿佛真的不再在意。

“看来,是朕无缘。罢了,此事……就此作罢。”

陆观澜躬身退下。

殿内一时又寂静。

君彻瞪着那条丝帕,先前那点因找到线索而燃起的火光,渐渐冷却。

陆府无人能绣?这怎么可能?

那陆琉璃裙上的兰花,与这帕子分明同源!

是有人说了谎,还是……朕从一开始就想错了方向?

李福察言观色,小心翼翼地开口:“陛下,这……线索莫非就这么断了?”

“断了?恰恰相反。这无人能绣,本身就是一个新线索。”

君彻冷哼一声,将兰花帕子扔到了地上,毕竟被陆观澜拿过,他觉得膈应。

李福立刻躬身:“奴才这就去处理。”

“承熙庭的那女子,”君彻眼底暗流翻涌,

“气度胆识,绝非俗物。陆府女眷,除却陆琉璃,后院便只剩那位会绣花的……陆、夫、人。”

他缓缓吐出最后三个字,唇齿间碾磨出一丝玩味。

“陛下圣明!”李福眼底精光一闪,“下月宫中为命妇设宴,筹备《京华仕女图》,按制,陆夫人必定在场。”

“下月?”君彻抬眸,眼底寒光乍现。

李福心头一凛,当即改口:

“陛下说的是!如今秋光正好,百花繁盛,最宜入画。奴才这就去传旨礼部——《京华仕女图》,提前至两日后举办!”

君彻眸色渐深:“她若真有把朕当傻子耍的本事,朕倒更想将她锁在身边,日日看着她演。”

无论她是首辅夫人,还是江湖骗子,这份胆识,都不俗。

小兰花,朕不信,把你揪不出来。

他目光再次掠过地上那方帕子,李福立刻会意,小心翼翼地用指尖拈起:

“奴才明白,定用雪顶含翠细细煮过,松柏香慢慢熏透,绝不留半分他人气息。”

陆府,澄心院内,

这两日,姜妩凝吃得极少。

云絮和红菱忧心忡忡:“夫人,明日便要入宫参选《京华仕女图》,您这般不用膳,气色不佳可如何是好?”

姜妩凝轻呷一口菊花茶,语气平静:“我正要这副身心受尽折磨的虚弱模样。”

那日她佯装不识帝王,扑进他怀中求解药,如此悖逆伦常的放浪行径,若不将自己塑造成一个走投无路、且事后饱受内心煎熬的可怜人,如何能消解九五之尊的疑心?

她要的,可不只是消除他的戒备,更要他心生怜惜。

有了怜,才会有爱,而后才能图谋以后。

她清楚,往年命妇画像在下个月,现在提前,很难不猜到是皇帝想通过这个方式找她。

“夫人,沐浴已备好了。”

红菱在木盆中撒入玫瑰等养颜之物,又倾入一罐牛乳,笑道:

“老夫人房里的桂嬷嬷此刻怕是在跳脚骂街呢——小厨房今日刚进的牛乳,转眼就到了咱们院里。”

姜妩凝闭上眼,任由思绪沉入明日入宫后的种种算计之中。

每一步,都需精心布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