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通报,林珩玉搁下毛笔,眉头微蹙。如今突然登门,必是冲着圣旨之事而来。
"请王大人到花厅奉茶。"林珩玉整了整衣冠,缓步走出书房。
大厅中,王知府正端着茶盏细细打量厅中陈设。
见林珩玉进来,立即起身拱手:"林世子别来无恙啊!听闻侯爷身体抱恙,下官特来探望。"
"家父偶感风寒,不便见客,还望王大人见谅。"林珩玉回礼道,目光扫过桌上堆放的锦盒,"王大人太客气了。"
"哪里哪里。"王知府眯眼笑道,"林大人如今贵为侯爷,下官理当前来道贺。说来也是奇事,这爵位竟能失而复得,可见圣上对林大人何等器重。"
王崇安眯着眼打量眼前少年,不过就十二三出头年纪,眉目清朗,举止沉稳,身上虽说有些纨绔之气但为人处世确面面俱到。
听说前不久回姑苏一举夺下小三元,如今已经是秀才功名,他心中暗惊,不愧是他林如海的儿子。
林珩玉端起茶盏轻抿一口,不动声色道:"圣恩浩荡,家父惶恐不已,这几日都在静养思过。"
"世子说笑了。"王知府凑近几分,压低声音道:“侯爷乃国之栋梁,听闻候爷如今病重,不如让我进去瞧一眼,也好回去向百姓交代。”
林珩玉神色不变,语气依旧谦和:“大人厚爱,感激不尽。但医者有令,任何人不得靠近病房内。还望大人体恤,莫让小子难做。”
王知府眼中精光一闪,正要再问,忽听外面传来急促脚步声。管家匆匆进来禀报:"大爷,盐运使司李大人到访。"
林珩玉心中暗喜,面上却露出为难之色:"王大人,您看这..."
王知府脸色微变,起身道:"既然世子有客,下官就不多叨扰了。还望转达下官对侯爷的问候。"
送走王知府,林珩玉长舒一口气。这李大人来得正是时候,否则还不知要被王知府纠缠多久。
他揉了揉太阳穴,吩咐管家:"去告诉父亲,王知府已经走了。"
管家迟疑道:"老爷说...若是甄家来人,一律不见。"
林珩玉苦笑:"我自然明白。只是这些人不见,那些人却推脱不得。"
他望向窗外,扬州城的暮色渐渐笼罩下来,"这爵位来得突然,只怕往后的日子更不太平了。"
心里盘算自己尽快助林如海平稳交接,顺利返京,才是上策。
林如海正在内室看书,听见林福的回禀,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他放下书卷,望向案上那道明黄圣旨,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神色。
夜色渐深,林府大门紧闭。
而贾府上下笼罩在一片诡异的寂静中。
荣国府正院内,贾母倚在紫檀木雕花榻上,手中捻着一串沉香木佛珠,眼神却飘向窗外。
手中佛珠缓缓拨动,眼神深邃难测。她听罢王熙凤回禀的圣旨内容,久久未语。
良久,贾母轻叹一声:“林家……竟又起来了。”
声音极轻,却似重锤落地。她虽疼爱幼时的黛玉如亲孙女。
可亲情归亲情,利益当前,家族兴衰目前那点疼爱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她原本盘算着,林如海无子,黛玉体弱多病,一旦林如海有个三长两短,林家偌大家业,终究会落入贾家掌控之中——
毕竟黛玉是贾家外甥女,又有与宝玉口头婚约,贾府拿走林家遗产归属,顺理成章。
可如今林家复爵,林如海即将高升,还有一个精明能干的儿子林珩玉,局势瞬间逆转。
别说谋产,稍有动作反而可能引火烧身,贾母心中翻江倒海,面上却不露分毫。
她眉头微蹙,似乎在盘算什么,又似乎在权衡利弊。
身旁的鸳鸯不敢出声,只是轻轻为她打着扇子。
而在潇湘馆中,黛玉却是另一番光景。
她听完雪雁绘声绘色讲述林府热闹场面,惊喜得几乎跳起来:“真的?消息可有假?父亲被封侯了?”
紫鹃笑着点头:“千真万确呢!咱们老太太前几日还派人去打听消息,说姑老爷年后就要回京任职了。”
黛玉眼眶微红,望着窗外飘落的雪花,喃喃道:“父亲终于苦尽甘来了……我也不用整日提心吊胆,生怕他在外受累。”
她自幼丧母,远赴贾府寄居,虽得贾母怜惜,但终究寄人篱下,心思敏感。
每每想到父亲独守扬州,操劳国事,她便夜不能寐。
如今听闻家中重振,父兄将聚,心中欢喜难以言表。
反观正院,王夫人却怒不可遏。
她摔碎茶盏后仍不解气,指着身边丫鬟骂道:
“一群没用的东西!外头什么动静都不晓得报!林家复爵这么大的事,竟是从别人嘴里听说的!”
她本以为林家已是囊中之物,只要耐心等待,黛玉一死,林如海无人承嗣,家产自然流向贾家。
可眼下林珩玉横空出世,林家非但未衰,反而更盛,她的如意算盘彻底落空。
“那个林珩玉……到底是什么来头?”她咬牙切齿,“以前怎么没听说过?”
身边周瑞家的低声道:“听说是姑老爷妾室所生之子,早年林老夫人请高人批命后一直养在寺庙,姑老爷也是他自己来寻才知道当年那林老夫人所做的事”
王夫人冷笑:“他自己来寻?怕是林如海早就安排好的吧!这林如海,果然狡猾!”
她越想越怕,越怕越恨,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应对。
凤姐儿在自己的院子里嗑着瓜子,眼中闪着精明的光。
她早就看出王夫人的算计,如今见事情有变,心里反倒有几分幸灾乐祸。
"这下可有好戏看了。"她对平儿笑道,顺手又扔了颗瓜子进嘴。
宝玉正在大观园里和袭人说话,听到这个消息时先是一愣,继而拍手笑道:
"林妹妹这下可高兴了!"
他转身就要去找黛玉,却被袭人拉住:"二爷别急,让林姑娘先静静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