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时卿脑子轰的一下,抄起桌上酒杯朝谢惟屿脸上泼去。

泼完就走。

王八蛋!

包厢乱成一团,给谢惟屿递纸的,拿垃圾桶的,还有骂时卿疯了的。

谢惟屿不耐烦推开递纸巾的手:“你说谁疯了?”

女人被谢惟屿淬冰的眼神看得一僵。

“疯的不是你们?”谢惟聿眉眼压着沉戾,“别人什么职业一个月赚多少钱关你们什么事,要你们逼逼赖赖?都是敦煌来的,壁画这么多?”

谢惟屿烦躁扯开领口:“容知曦,你好歹也二十几岁的人了,想想以后的人生路怎么走,不要满脑子就想比过这个比过那个,有些人你比一辈子都比不赢。”

说完大步走了。

留一包厢的人在灯光中凌乱。

有人回过味来:“……太子爷是不是怪我们说了时卿?”

“不可能!”容知曦第一个跳出来反驳,“他是被时卿泼一脸水生气了,早知道时卿这么癫我就不叫她了,害我们一起遭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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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厢沙发角落。

男人陷在一片昏暗阴影中,衬衣领口微敞, 上面还有未干水渍,凌乱颓废。

“阿屿今天怎么了,死气沉沉的。”

宋以朗加班来晚了,一进包厢就看到这一幕,问小吧台这边的陶序。

“不知道,出去一趟回来就这样了,心情不好吧,还喝了半瓶酒呢。”

陶序揽着新女友的腰,推测:“十有八九是情伤。”

“你以为谁都像你。”

宋以朗高中就认识谢惟屿,他这辈子就在一个人手里栽过,自此断情绝爱,哪来的狗屁情伤。

他走过去,瞥了眼桌上只剩半瓶的威士忌,皱起眉,咋回事?平常滴酒不沾的人,今天一喝就喝半瓶。

“洲海集团不会要破产了吧。”

想来想去宋以朗只想到这一个理由:“不是,谢家就算破产也是饿死的骆驼比马大,没必要这么颓废。”

“……我见到她了。”

谢惟屿的声线被酒浸过,冷质泛着沉哑。

“谁?”宋以朗懵了下。

谢惟屿不说话了。

片刻后,懒懒坐直,手握住瓶身倒酒。

茶褐色液体顺着杯壁流下,撞击已经融化得差不多的冰块。

宋以朗的神经似也被撞了下,猛地反应过来。

除了那个人,还有谁会让谢惟屿这么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操!”

宋以朗没忍住骂了句,一把夺过他酒杯:“都他妈多少年了你还忘不了她?你忘了那一年你怎么过来的?那一箱吃空的药瓶要不要我再拿出来给你看看?!”

咬牙切齿三连问,谢惟屿却眉毛都没动一下,只朝他伸手:“杯子还我。”

“不给,趁你现在还清醒,把话说清楚!”

“说什么。”

拿不到杯子谢惟屿作罢,没骨头似的靠回沙发:“你想多了,我喝酒不是因为她。”

“你敢对天发誓?”

“发誓。”

宋以朗才不信:“你拿时卿发誓。”

谢惟屿眸底漾起波澜,冷淡掀眼:“你有完没完。”

果然。

自己摔进烂泥无所谓,自己几乎没命了也无所谓,但只要扯到时卿,一根汗毛都是金贵的。

“今晚我就把那箱空药瓶给你送去。”

宋以朗真他妈服了,仰头灌下一杯酒,恨铁不成钢:“一棵树上吊死一次还不够?你还要吊两次,你他妈有几条命?”

“你都说我死过一次。”谢惟屿头枕着沙发靠背,盯着流光溢彩的天花板,“我在她那挨那么狠一刀,就不能报复回来么。”

“什么?”宋以朗没听清。

谢惟屿却沉默了,浓黑的长睫一眨不眨。

许久才动唇,像回答又更像是轻声呓语说给自己听。

“她欠我的,她要还。”

-

时卿回到家情绪才平复下去。

她气到上车时候手还是抖的。

别人是王八蛋,谢惟屿也是王八蛋,但时卿低估了前任王八蛋的威力。

别人说那么多加起来也没谢惟屿一句刺人。

平静下来时卿想到个非常严重的事。

如今的谢惟屿已经不是当年的宋惟屿,是洲海集团高高在上的太子爷,她就这么水灵灵地泼了太子爷一脸水。

太子爷要是怀恨在心报复怎么办?

时卿抓一把头发,在床上烦躁翻个身。

还是太冲动了,冲动是魔鬼,谢惟屿要想整她跟踩蚂蚁一样简单。

不过话说回来。

他都这个位置的人了,生活幸福美满,或许,应该,不会小气巴拉为难她吧?

算了,不想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经历这么多,时卿觉得在生死面前什么都是小事。

管他爹的。

开导是这么开导,时卿还是提着心过了几天。

好在风平浪静,无事发生。

一个星期后,江揽月的婚纱到了。

时卿给她发信息,问她什么时候有空,过来调试尺寸定终版。

江揽月应该就在附近,一阵风似的就来了,快得时卿都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先往她身后看了眼。

没人。

他没来。

发信息前时卿还给自己做了十成十的心理建设,没想到完全用不上。

说不上什么滋味,像是苦苦训练数年想在武林大会上一展拳脚,结果武林大会取消了。

试婚纱的时候,时卿看着镜中的江揽月,由衷夸道:“婚纱很适合你,真的很漂亮。”

江揽月也很满意,提着裙摆转个半圈,却又想到什么,带笑的眼睛倏地黯下去。

“漂亮有什么用,他也不一定会多看一眼。”

时卿怔了下,随即想到那天谢惟屿冷淡的模样。

他一向这样,像冰山,时卿追他的时候没少下功夫。

众星捧月的时大校花没吃过追求者的早餐,倒是给他连续送了一个月早餐。

还根据季节变化,变着花样地送。

以前年少可能感情没那么深,没想到现在对未婚妻还是这样。

江揽月垂头拨弄纱裙上的亮片:“不瞒你说,我觉得他不爱我。”

“……”

时卿能说什么,安慰她说别往心里去,他一直这样,能走近他内心三分的人都算神一样的存在。

默然几秒,她问:“你爱他吗?”

江揽月抬头,眸中闪着光:“爱,我很爱他。”

江揽月五官明艳大气,给人感觉是拿得起放得下的大女主类型,没想到提到喜欢的人会秒变娇羞少女。

时卿突然有些喘不上气,憋闷得很。

低头给江揽月调整背后的丝带,安静片刻说:“爱他就别怕,往前冲就对了,自己的幸福要自己争取。”

江揽月弯眸:“我也是这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