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2089年12月17日,地球联合亚洲总部直属 - 移动海上平台"蓬莱" - 模拟训练场

全息投影生成的战场在陆铭周围展开,炮火与硝烟的幻象在统御式的装甲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驾驶舱内,警报声此起彼伏。

【警告:神经同步率波动异常】

陆铭咬着牙,手动拉拽操纵杆,统御式的右臂液压系统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他猛地一推推进器,机甲以一个近乎野蛮的弧度侧滑,避开模拟炮击,同时反手一记肘击,将虚拟敌机的头部传感器砸得粉碎。

“靠,你们这破系统比废品站的发电机还难搞!” 他骂骂咧咧,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但眼神却亮得吓人——那是野兽嗅到猎物时的专注。

指挥台上,森山遥的眼镜片反射着疯狂跳动的数据流,她的手指在虚拟键盘上敲出残影:“陆先生!请按照标准流程操作!你再这样强行超频,神经同步器会烧——”

“至少他没把机甲开进墙里。” 罗致远抱着手臂,冷峻的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扬,“算进步了。”

森山遥刚要反驳——

刺耳的警报声骤然炸响!

训练场的主屏幕强行切入一道加密通讯,红光如血般泼洒在所有人脸上。画面尚未稳定,一个粗粝如砂纸的嗓音已经劈头盖脸砸了下来:

“罗致远!你他妈的在搞什么?!老子等了三天,连份像样的作战计划都没看到!”

屏幕闪烁,一张胡子拉碴、左眼带疤的脸怼了上来。亚洲总部直属舰队司令赵铁山——绰号“铁砧”的老将——正叼着半截烟,身后的指挥室乱得像刚被炮轰过。

罗致远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赵司令,我们正在调试统御核心,计划48小时内提交。”

森山遥猛地鞠躬,眼镜差点滑落:“非、非常抱歉!但神经同步率还需要进一步校准……”

陆铭盯着屏幕,小声嘀咕:“……你们地球联合的高层都这德行?”

赵铁山的耳朵尖得像雷达,黄牙一咧:“哈!这小子就是那个捡破烂的驾驶员?”他猛吸一口烟,烟灰直接弹在身旁副官的作战计划上,“行啊罗致远,你们‘清道夫’现在连流浪汉都收编了?”

陆铭挑眉,反手一巴掌拍在统御式的控制台上,机甲的外部扬声器轰然炸响:

“总比某些人连废铁都修不好强。”

——明晃晃讽刺联合军没能彻底销毁黑沼的研究。

指挥室瞬间死寂。

下一秒,赵铁山突然拍桌狂笑,震得屏幕晃动:“好!有种!老子就喜欢嘴硬的!”他一把揪过通讯员,“把这小子的频道接入老子的私人线路!”

罗致远深吸一口气,机械义肢捏碎了扶手的一块装甲:“赵司令,请说正事。”

赵铁山敛了笑,烟头狠狠摁在战术地图上。画面切换,一段模糊的侦察影像展开——横滨湾地下船坞的阴影中,密密麻麻的“木偶”机甲如墓碑般矗立。

“马克西翁的舰队动了。” 老将的声音陡然阴沉,“黑沼那龟孙子把‘木偶师’藏在了船坞最底层。老子的侦察兵冒死传回消息——”他猛吸最后一口烟,“那里现在有至少两百台量产‘木偶’。”

森山遥的脸色瞬间惨白:“两百台?!这远超理论控制上限……”

“所以黑沼肯定用了别的脏手段。” 赵铁山冷笑,独眼盯着陆铭,“罗致远,48小时。要么你的宝贝统御式能打,要么老子直接炮轰那片区域,连人带机甲全送进海底!”

陆铭的瞳孔骤缩:“你炸了那里,艾莉卡怎么办?”

沉默。

赵铁山掐灭烟,疤痕在灯光下像条蜈蚣:“战争总要死人,小子。” 他突然指了指统御式,“但如果你有更好的主意……那就证明给老子看。”

通讯戛然而止。

训练场陷入死寂,只有统御式的引擎低声嗡鸣。

陆铭缓缓转头,看向罗致远:“……这老疯子是你们上司?”

罗致远面无表情:“他当年单枪匹马开着量产型巴斯基洛特,撞穿了拜伦军三艘母舰的防线。”

森山遥小声补充:“赵司令的舰队……其实一直在暗中封锁马克西翁的补给线。”

陆铭沉默片刻,突然扯开安全带,一把拽过森山遥的数据板。他的手指在全息键盘上敲出一串野蛮但高效的参数,统御式的光学镜陡然亮如烈日。

“行吧。” 他咧嘴一笑,脸上浮现出森然的战意,“48小时?够我拆十个黑沼了。”

2089年12月17日,马克西翁秘密基地 - "木偶师"启动舱(横滨湾地下船坞)

幽蓝的全息光幕笼罩着巨大的地下空间,冷色调的光线在金属墙壁上切割出锐利的几何阴影。中央平台上,"木偶师"主机静静矗立——它通体漆黑,关节处嵌着猩红色的能量纹路,如同血管般脉动。

环绕它的,是两百台由斯皮纳提改造而来的量产型"木偶",整齐列阵,眼部泛着统一的红光,静默如亡灵军队。它们的外装甲上喷涂着马克西翁的徽记,但核心协议已被彻底改写——不再是战士,而是傀儡。

"木偶师"的驾驶舱内,艾莉卡被禁锢在神经链接椅上,身体连接着数十条导管。她的银发失去了光泽,冰蓝色的瞳孔扩散,偶尔因系统调试而闪过一丝痉挛。颈后的接口不断闪烁着数据流,黑沼的声音通过内部通讯直接灌入她的意识:

"同步率98.7%,容器状态:稳定。准备最终校准。"

她的手指微微抽动了一下,像是某种本能在挣扎,但很快被更强的电流脉冲压制。

控制室的防爆门突然滑开,马克西翁第三舰队技术总监莱昂·克劳斯大步走入,身后跟着两名全副武装的护卫。他身着银灰色制服,面容阴鸷,眼神锐利地扫过黑沼的背影。

"黑沼博士," 克劳斯冷声开口,"将军对你故意放走统御式的决定表示'不解'。我们本可以在横滨实验室就摧毁它。"

黑沼没有回头,机械手指轻轻敲击着控制台,声音平静得近乎诡异:

"统御式不过是旧时代的残次品……"

他突然转身,镜片反射着冷光,嘴角勾起一丝弧度:

"但它的价值,在于能引出一直被地球联合藏起来的47台原型执行者。"

克劳斯皱眉:"你早就知道?"

黑沼微笑,调出一段数据流——罗致远的部队在海上平台激活执行者的画面清晰可见。

"罗致远的'清道夫'部队从不做无意义的行动。他们修复统御式,必然要解锁配套的执行者……" 他的声音低沉,"而现在,我会一次性回收所有遗产。"

黑沼走向观察窗,俯视着下方的"木偶师"与艾莉卡,语气如同在欣赏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你们马克西翁想要武器,而我追求的是'进化'。"

他的机械手指划过全息投影,调出统御式的原始设计图:

"统御式计划失败的根源,是地联那些庸人妄图用'人类情感'调和绝对控制……" 他冷笑,"但'木偶师'不同——它将证明,纯粹的机械意志,才是战争的终极答案。"

画面切换,艾莉卡在调谐舱内挣扎的影像被放大,她的瞳孔因痛苦而收缩,却又在电流的压制下逐渐涣散。

"至于47号……" 黑沼的声音带着某种病态的满足,"她是最完美的容器,因为她曾短暂地'相信'自己拥有灵魂……而这种幻觉被粉碎时的空白,正是最纯净的操控界面。"

克劳斯低声对护卫耳语:"疯子……但正面战场已经被地联的普罗维德尔压得喘不过气了。只要能赢,随他怎么玩。"

他的眼神冰冷,暗示着马克西翁高层对黑沼的容忍已到极限——他们需要胜利,但未必需要黑沼。

黑沼无视他们的低语,径直按下启动键。

"系统全启动。'木偶师'及所有单位,向横滨湾S-7区域进军——"

他的声音在控制室内回荡,如同宣告一场盛大的实验开幕:

"让我们欢迎……迷途的'王'。"

地下船坞的闸门缓缓开启,海水涌入通道,又被力场屏障隔绝。二百台"木偶"如潮水般涌出,猩红的光学镜在幽暗的水下如同嗜血的萤火虫。

而"木偶师"悬浮于军团中央,艾莉卡的眼神已彻底冰冷。

横滨湾海面,阴云密布。

风暴即将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