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微正欲开口,镇北侯已寒着脸一把将她从地上拽起。
“装模作样?”他声线冷硬如铁,“如烟从数丈高阁跌落,你不过自二楼滚下而已。”
“起来,随我去医馆向她赔罪。”
他毫不容情地拽着她向外行去,全然不顾她额上血迹未干,膝头旧伤再裂,每行一步都痛彻心扉。
沈知微被他强行塞入马车,一路默然不语。
她望着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心中唯有一个念头:再忍耐片刻,
再忍耐片刻,便可彻底解脱。
医馆病房内,柳如烟虚弱地倚靠床头,面色苍白,腕上缠着细布。
一见沈知微,她立时瑟缩一下,眼眶迅速泛红。
“侯爷……”她声音发颤,似受惊幼鹿,“我、我不想见她……”
镇北侯即刻上前,轻柔握住她的手:“莫怕,有我在,无人可欺你。”
言罢,他转首冷睨向沈知微:“还杵着作甚?道歉。”
沈知微面容疲惫,神色却异样平静。
她直直望向柳如烟,轻声问:“柳姑娘,你自高阁坠下,果真是我推的么?”
柳如烟睫羽轻颤,泪珠瞬间滑落:“沈姑娘不愿致歉便罢,如烟本也未曾想过追究。”
她低声抽噎,语带无尽委屈:“我知晓这些时日侯爷常伴我左右,沈姑娘心有怨怼亦是常情。可你与侯爷本是家族联姻,他亦不爱你,若非我与侯爷门第悬殊,他本也不会属于你……”
她愈说哭得愈凶,镇北侯面色也随之愈沉。
“沈知瑶!”他厉声喝断,“本侯让你来赔罪,非是让你来此刺激于她!你究竟道不道歉?”
沈知微闭了闭眼。
她心知柳如烟蓄意构陷。
然……她即将离去。
她不能让两府合作横生枝节,否则,那千两白银与自由身恐将落空。
“抱歉。”她轻声道,“是我不该。”
语毕,她转身欲走。
“站住。”镇北侯冷声唤住她,“既是你推的,便留下照料她,直至痊愈出院。”
沈知微指尖微蜷,最终,仍是低眉顺目:“是。”
此后数日,沈知微寸步不离守于柳如烟病榻旁。
镇北侯亦几乎常住医馆,搁下军中庶务,亲自为柳如烟喂药、拭面、哄她入眠……
此等种种,他从未为沈知微做过。
可沈知微从不显露半分妒意,只是安静随侍在侧,照料着柳如烟,神色平和,仿佛一切与己无关。
医馆侍女们私下窃语不休。
“天爷,我还是头回见如此大度的正室夫人!”
“你不懂,这方是情至深处。”另一侍女慨叹,“因着太爱侯爷了,连他心尖上的人都愿悉心照看,只求他能多瞧她一眼,实在可怜。”
此话恰被途经的镇北侯听入耳中。
他脚步微滞,目光不自觉落向病房内那道纤细身影。
沈知微正垂首,专注削着梨子,侧颜恬静而温顺。
镇北侯心中莫名掠过一丝异样。
柳如烟出院那日,镇北侯直接对沈知微道:“这几日本侯要带如烟去京郊别苑小住,无事勿扰。”
沈知微颔首:“好。”
她望着他携柳如烟离去的身影,心下竟觉一松。
终于,无需再面对他们了。
回到府中,她开始收拾行装,为不久后的离去早作准备。
几日后,她于茶会间听闻。
镇北侯携柳如烟去了皇家温泉别宫,在珍玩拍卖会上为她豪掷千金,购下她钟爱的东海明珠……
沈知微只听了半句,便神色如常地移开视线。
她不在意。
从来便未在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