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由无数枯萎、发黑、却依旧保持着盛放姿态的玫瑰花,密密麻麻地堆叠、镶嵌在泥土墙壁和地面上构成的,诡异而绝望的花园。

而在那片枯萎玫瑰花园的中央,摆放着一把欧式的高背椅。

椅子上,坐着一个人。

一个穿着残破不堪、沾满泥污的白色婚纱的……女性人体模型。它的头上没有头发,光秃秃的,脸上也没有五官,光滑一片。

但,就在它那本该是眼睛的位置,镶嵌着两颗东西——

两颗完整的、湛蓝色的、栩栩如生的……人类眼球!

蓝色的眼球,正直勾勾地“望”着洞口的方向,望着探杆的镜头,望着屏幕前所有的警察!

四年前被夺走的蓝色眼球,此刻以这样一种亵渎的方式,被镶嵌在了这个披着婚纱的模型上!

“童话镇”……枯萎的玫瑰……披着婚纱的无面模型……蓝色的眼睛……

“策划师”将四年前的残骸案与“血色新娘”的元素粗暴地嫁接、扭曲,创造出了一个全新的、令人作呕的“作品”!

他不仅仅是在“补完”,他是在“再创作”!他在用他收集的“材料”,搭建属于他自己的、黑暗的童话!

“拉出来!把那个模型拉出来!”傅铮的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变形。

“不行!傅队!”洞口的队员急促回应,“模型……模型被它的根……固定住了!”

根?

镜头再次拉近。只见那婚纱模型的底部,并非简单地放在地上,而是延伸出无数细密的、如同血管又如同植物根须般的暗红色肉芽,深深地扎进了下方由枯萎玫瑰和泥土混合的地面中!仿佛它就是从这片邪恶土壤中生长出来的一般!

那是什么东西?!

【警报!检测到高活性未知生物组织!与模型底部连接!能量反应等级:中!判断为非自然造物!】

未知生物组织?!“策划师”难道还掌握了生物技术?!

就在所有人被这超乎想象的场景震惊得无以复加之时——

嗡——!!!

广场上所有震动的金属,发出的低沉嗡鸣声骤然拔高!变得尖锐、刺耳!如同无数把电锯在同时启动!

那声音穿透防毒面具,直接钻进每个人的颅骨,搅动着脑髓!

与此同时,系统发出了最凄厉的警报!

【!!!超负荷警告!!!】

【检测到‘策划师’主意识降临!信息流强度突破阈值!】

【目标:地下空间!正在尝试进行大规模现实扭曲!!!】

指挥车所有的屏幕瞬间被刺眼的雪花覆盖!耳机里传来一片尖锐的忙音!

傅铮感到一股远比在情人湖时更狂暴、更蛮横的精神力量,如同海啸般从那个地洞中喷涌而出!狠狠撞在他的意识上!

“呃啊——!”

他闷哼一声,双手死死抓住控制台边缘,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视野里一片血红,耳边是无数冤魂般的尖啸!

他勉强抬起头,透过布满雪花的屏幕,看到洞口处那几个队员,如同喝醉了酒般东倒西歪,有人抱着头发出痛苦的嘶嚎,有人开始无意识地用武器敲打自己的头盔!

地下那个披着婚纱、镶嵌着蓝眼睛的模型,在“策划师”降临的力量下,仿佛活了过来!它那无面的头颅,似乎正在缓缓转向某个方向……

它在“看”!

它在透过那双蓝色的眼睛,看着这片被它主宰的、扭曲的领域!

看着那些在它力量下痛苦挣扎的……凡人!

傅铮咬破了自己的舌尖,剧痛和血腥味让他获得了一丝短暂的清明。

他对着彻底失灵的通讯系统,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尽管他知道可能没人能听见:

“撤……撤退!所有单位……立刻撤离!!!”

狩猎场已经启动。

而他们,才是被困在其中的……祭品。

现实在尖啸。

指挥车内部,警报灯疯狂闪烁,与屏幕上永无止境的雪花交织成一片令人晕眩的光污染。傅铮的耳膜充斥着高频的噪音和仿佛来自深渊的低语,视野边缘是蠕动的、不祥的暗影。他死死抠住控制台的金属边缘,指甲崩裂带来的锐痛是此刻唯一能确认自我存在的锚点。

“系统……报告……状态!”他在脑海里咆哮,每一个字都像是从撕裂的喉咙里挤出来。

【系统过载……防火墙持续衰减……‘策划师’信息流正在尝试……同化……】

同化?!

傅铮肝胆俱寒。他猛地扭头,看向车外。透过防弹玻璃,他看到广场上那几个队员已经彻底失去了队形,像没头苍蝇一样乱撞,有人对着空无一物的空气疯狂扫射,子弹打在锈蚀的旋转木马上,溅起一溜火星;有人则跪在地上,用头一遍遍撞击地面,头盔发出沉闷的梆梆声。

他们被“污染”了!被那强行灌入的、疯狂的信息流扭曲了感知,甚至……心智!

必须切断它!切断那个源头!

他的目光猛地钉死在那不断涌出诡异香气和恐怖精神波动的黑洞上。

“系统!计算……摧毁那个地下空间……需要什么?!”他几乎是在用意志力驱动思维。

【计算……地下结构不稳定……模型底部生物组织……为核心能量节点……建议使用……高爆……】

高爆物!指挥车上有!为了应对极端情况准备的塑胶炸药!

傅铮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他挣脱那无所不在的精神压制,如同在粘稠的沥青中跋涉,踉跄着扑向车尾的装备箱。汗水、血水模糊了他的视线,但他准确地摸到了那冰冷、沉重的方块。

“傅队!你干什么!”一个尚且保持着一丝清醒的技术员惊恐地喊道。

傅铮没有回答。他抓起炸药和雷管,猛地拉开车门。

瞬间,外界那狂暴的精神海啸加倍涌来,几乎将他的意识拍碎。他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缕血丝,但脚步没有丝毫停顿。他像一头发狂的困兽,朝着那个如同地狱入口般的黑洞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