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窖彻底吞噬了时间的概念,唯有身体内部生物钟传来的顽固饥饿感、喉咙深处火烧火燎的干渴,以及每日那扇厚重主门锁具开启时发出的、如同断头台铡刀落下般沉闷的声响,才能勉强标记出又一个轮回的开始与结束。小螺将自己如同受伤的野兽般深深埋藏在角落那片最浓重的阴影里,大部分时间都沉浸于一种近乎自我催眠的半冥想状态。她的全部意志力,都聚焦于与右肩那条冰冷、沉重、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非人嗡鸣的“缄默者”手臂进行着一场无声而艰苦的谈判。
进展如同在冰面上钻孔,缓慢得令人绝望。每一次试图建立更精细神经连接的尝试,都会引发接驳点深处传来一阵阵细密而尖锐的、如同无数冰针刺入骨髓般的酸麻与钝痛,几乎要撕裂她残存的人类感知。汗水时常浸透她破烂的衣襟,又在地窖阴冷的空气中变得冰凉,粘腻地贴在皮肤上。但她咬紧牙关,逼迫自己承受,将意识如同潜水般沉入那永恒不变的、来自深渊的能量嗡鸣声中,试图解析其频率的微妙变化,用意念的触须去小心翼翼地微调那股足以摧金断玉的恐怖力量的输出阈值,哪怕只能掌控其万分之一。
然而,她的绝大部分感知雷达,却如同最警惕的哨兵,始终牢牢锁定着那自地窖更深处、穿透层层厚重金属与混凝土弥漫而来的、若有若无却持续不断的奇异能量波动。经过数个“轮回”的持续监测,它不再像最初那样完全无法捉摸。通过机械义眼切换至被动能量感知频谱模式,以及“缄默者”指尖那远超时代的高精度能量感应覆膜,她开始能在脑海中大致勾勒出它的轮廓——它并非均匀散布,更像是一个极其隐蔽的、深埋于地下的特定“源点”,其波动频率古老、沉滞,带着一种非机械的、近乎生物般的惰性韵律,仿佛某种自远古冰封中缓缓苏醒的巨兽无意识散发出的生命场。更令人不安的是,这波动与她左拳紧握的那块陷入死寂的金属块之间,存在着一种极其微弱、却无法忽略的、令人心悸的共鸣与谐震。
这发现像一把双刃剑,既带来了致命的警惕,又无法抑制地撩拨起一丝深入骨髓的探究欲望。霍姆,这个阴鸷而暴躁的看守者,他知道这个“源”的存在吗?他简陋的居所和那些粗劣的设备,是否与这能量源有关?引她来此的鼹鼠,那个如同地下老鼠般精于算计的情报贩子,他知晓此地埋藏的秘密吗?这奇异的能量源,是否正是这处不起眼的地窖能够有效屏蔽外界无孔不入的辐射与探测扫描的真正原因?
疑问如同藤蔓般缠绕着她的思绪,越收越紧。
终于,在一个估摸是“正午”左右的时段(根据霍姆上一次送来补给后其生物钟可能陷入的疲惫期判断),在听到通道那头传来一阵压抑的、撕心裂肺的剧烈咳嗽声和几句含糊不清的、针对“腐烂的肺叶”、“天价的过滤芯”以及“该死的地下潮气”的恶毒咒骂后,小螺下定了决心。被动等待换不来生机,外部危机如同不断上升的水位,随时可能淹没这脆弱的避难所,小雅苍白的面容无时无刻不在灼烧着她的内心。她必须主动出击,获取信息,哪怕每一步都踏在未知的雷区之上。
她如同幽灵般滑至那扇隔绝了她与霍姆所在设备间的铁门边,将耳朵和“缄默者”手臂的振动感应器同时轻轻贴附在冰冷粗糙的门板上,屏息凝神,将感知放大到极限。
门板的隔音效果出乎意料的好,大部分声响都被扭曲成了无意义的噪音。但经过长时间的耐心过滤,她捕捉到了一些碎片:沉重的呼吸声,工具被随意丢弃在金属台上的碰撞声,还有液体(很可能是劣质酒)灌入喉咙的吞咽声。霍姆似乎沉浸在他自己的不适与烦躁之中。
又过了仿佛一个世纪般漫长的时间,通道最上方,那扇通往外界的主门方向,终于传来了锁具被打开的声响,接着是那独特的、一轻一重的脚步声向着上方移动,逐渐远去——霍姆似乎暂时离开了他的巢穴。
机会之窗短暂开启。也可能是猎人故意留下的陷阱。
心脏在胸腔内如同擂鼓般狂野撞击。她没有更多选择。
她再次贴近那扇铁门。门是从另一侧用简单的机械插销和一道老旧的电磁锁锁死的。她深吸一口气,抬起“缄默者”手臂。冰冷的金属指尖探出,精准地插入门板与厚重金属门框之间一道几乎难以察觉的微小缝隙。意识高度集中,微调着力量的输出,传感器反馈着门材质的应力变化。
吱嘎——
一声细微却令人头皮发麻的金属呻吟声响起。她瞬间停止所有动作,全身凝固,听觉提升至巅峰。通道上下皆是一片死寂,只有她自己血液奔流的声音。
再次发力,动作放缓到极致,力量被约束在指尖方寸之间,精确作用于门锁内部脆弱的机括。更多的扭曲声响起,伴随着一声轻微的、内部某个小零件崩裂的咔哒轻响。
门,向内开了一道狭窄的缝隙。
一股更加浓烈、几乎令人作呕的混合气味扑面而来——劣质酒精的刺鼻、陈年汗液的酸臭、某种化学润滑剂的甜腻,以及一种难以形容的、类似腐烂有机物的微腥。小螺的心跳到了嗓子眼,她极其缓慢地将门推开一条足够她窥视内部的缝隙。
门后是霍姆的领域,一个比她的角落稍大却更加混乱不堪的设备间兼储藏室。墙壁被各种奇形怪状、沾满油污的工具、纠缠不清的线缆束和替换下来的、闪着残光的机械义肢零件所覆盖。一个布满划痕和焊疤的工作台上,散落着能量焊枪、精密刻刀、还有几件似乎未完工的非法改装件。角落里堆放着几个印有模糊公司标志的板条箱,以及一个散发着浓烈化学气味的半人高塑钢桶。
她的目光如同猎鹰般快速扫视,最终定格在工作台下方一个半敞开的、由废弃通讯中继器外壳粗糙改装成的金属箱内部。箱子里布满了杂乱无章的线路和几个闪烁着不规则微光的、看起来像是自制能量感应器的元件——它们正散发出极其微弱、但与她之前感知到的弥漫性能量波动频率有微妙差异的能量读数。这更像是一种简陋的、试图接收或放大某种信号的装置,而非能量源本身。
霍姆在偷偷监控那个地窖深处的能量源?他想做什么?
就在此时,通道最上方,毫无征兆地传来了那独特的、一轻一重的沉重脚步声!霍姆回来了!比他平时外出的时间短得多!
小螺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肾上腺素瞬间飙升。她以最快速度将门拉回原处,试图掩盖被破坏的锁具。但扭曲的金属门框和内部崩坏的机括显然无法完全复原。脚步声已经到了通道口,正沿着斜坡快速向下逼近!
退回自己角落已经绝无可能!
电光火石间,她猛地侧身闪入旁边一堆高大的、覆盖着厚重防尘油布的废弃零件与机械残骸之后,刚刚将身体蜷缩进最深的阴影里,死死屏住呼吸,霍姆那高大佝偻、带着一身外面冷冽空气的身影就猛地推门闯了进来!
他似乎在外面的遭遇极不愉快,脸色阴沉得可怕,嘴里用最污秽的词语低声咒骂着,径直走向工作台,抓起一个几乎见底的酒瓶狠狠灌了一口。突然,他的所有动作瞬间僵住。那只不断扫描环境的红色机械义眼猛地锁定在铁门上,聚焦于那无法完全掩饰的暴力破坏痕迹之上。
“嗯——?!”一声从喉咙深处挤出的、混合着惊愕与暴怒的低吼在狭小空间内炸响。
小螺的心脏几乎要从胸腔里跳出来,“缄默者”手臂无声地攥紧,冰冷的金属手指陷入掌心拟肤材料中,每一个关节都灌注了力量,准备迎接瞬间爆发的生死搏杀。
霍姆像一头被侵入领地的受伤暴熊,几步冲到铁门前,粗糙得像锉刀般的手指抚过扭曲的门框和明显失效的锁具,脸上的肌肉因暴怒而剧烈抽搐,脸色变得铁青。“该死的……不知死活的小老鼠……”他从牙缝里挤出恶毒的咒骂,猛地一把将铁门彻底拉开,浑浊的天然眼和猩红的机械义眼如同探照灯般,携着毫不掩饰的杀意,扫向小螺之前藏身的那个堆满空桶的角落。
空无一人。只有凝固的阴影和沉默的废料。
他的目光瞬间变得更加危险和锐利,如同实质般开始一寸寸地刮过这个拥挤、杂乱、充满隐藏死角的设备间。沉重的、一轻一重的脚步声如同催命的鼓点,在狭小空间内沉闷地回荡。他开始粗暴地翻动那些堆积的杂物,踢开挡路的零件,大手猛地掀开一片又一片覆盖物的油布。
小螺紧紧蜷缩着,利用油布褶皱和废弃零件错综复杂的阴影最大限度遮挡自己,连最微弱的呼吸都几乎彻底停止。她能清晰地听到霍姆越来越近的沉重呼吸和酒气,能听到他翻动杂物时发出的刺耳刮擦声,能闻到他身上那股混合着机油、汗液和劣质酒精的浓烈体味,几乎近在咫尺。
就在他那布满老茧、沾满油污的手即将触碰到她藏身的这块油布边缘时——
通道最上方,那扇通往外界的主门方向,毫无预兆地传来了一阵急促、有力、充满不容置疑权威感的敲门声!
咚!咚!咚!
敲门声节奏稳定,力量均匀,带着一种冰冷的、程序化的效率感,绝非街头混混的杂乱无章,也绝非普通访客的试探,更像是一种宣布检查到来的、冷酷的宣告。
霍姆的所有动作瞬间凝固,脸上的暴怒和怀疑如同被冰水浇灭,立刻被一种极度的、几乎无法掩饰的警惕与紧张所取代。他甚至顾不上再搜寻那只藏匿的“老鼠”,猛地直起身,那只红色义眼的光芒以前所未有的频率急剧闪烁了几下。他动作快得惊人,迅速扑到工作台旁,在一个极其隐蔽的凹陷处用力按了一下。
嗡……
一阵极其微弱、却能被小螺敏锐感知到的能量波动一闪即逝,那个半敞开的、布满自制元件的中继器箱子内的所有微光瞬间彻底熄灭,仿佛从未存在过。他顺手扯过一块沾满污渍的厚重帆布,胡乱地将工作台上那些敏感的改装件和工具覆盖起来,掩盖所有异常的痕迹。然后,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粗重的呼吸,让脸上狰狞的表情尽可能收敛回平日那种阴沉和不耐烦,拖着那条瘸腿,快步走向通道上方。
小螺躲在暗处,同样紧张到了极点,每一根神经都绷紧如弓弦。那敲门声……冰冷、高效、充满压迫感,与她记忆中任何声音都不同,却完美契合了她对“理事会”执法力量的想象。一种冰冷的恐惧沿着她的脊椎急速爬升。
她听到上方主门复杂的锁具被依次打开时发出的、略显迟疑的金属摩擦声,然后是霍姆那刻意拔高、试图掩盖紧张的、粗嘎沙哑的嗓音:“谁啊?!他妈的催命呢?!我这儿没预约!”
一个冰冷、平稳、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如同合成语音般的男声隐约传来,音量不高,却奇异地穿透了层层阻隔,清晰地钻入下方小螺极度敏锐的耳中:
“内部事务委员会。区域能量波动异常巡查。依据《锈城安全管理条例》第17条第4款,立即开门接受检查。”
理事会!他们果然来了!而且是以这种最直接、最官方、最无法抗拒的方式!他们动用了条例,这意味着他们并非漫无目的的搜寻,而是捕捉到了某种“异常”信号!
小螺感到自己的血液几乎要在血管里冻结。她听到霍姆明显倒吸了一口冷气,随即传来主门被完全打开时铰链发出的呻吟声。
“委……委员会?”霍姆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无法完全压制的颤抖,但很快被更多刻意堆砌的抱怨和不满所覆盖,“能量异常?巡查?长官,您肯定搞错了!我这儿就是个破废品回收站!最值钱的就是我这把老骨头和这条烂腿了!执照税、安全费我可是一分没欠啊……”
“配合检查是你的法律义务。妨碍执行公务将承担相应后果。”那个冰冷的声音毫无波澜地打断了他,没有任何商讨或解释的余地。接着,传来至少三个人的、步伐一致而沉稳的脚步声走进了通道上方的空间,皮质靴底敲击金属地面的声音清晰可辨。
小螺紧紧捂住自己的嘴,防止哪怕最细微的喘息声泄露出去。她听到上面传来翻动物品时发出的、有条不紊的细微声响,金属探测器划过空气的微弱嗡鸣,以及那个冰冷声音偶尔提出的、简短而切中要害的提问:“这个箱子里是什么?”“地下空间结构图。”“最近的能源消耗记录。”霍姆则在一旁语速极快地解释、抱怨、叫屈,语气混杂着刻意夸张的委屈和底层人物面对强权时那种根深蒂固的、近乎本能的紧张与畏惧。
时间在极度煎熬中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如同在烧红的刀尖上舞蹈。她不知道理事会的人携带了多么精密的仪器,不知道他们是否会要求进入下方这真正的地窖进行检查。如果他们下来,发现被破坏的门,发现她……后果不堪设想。
就在她几乎要被这沉重的压力碾碎,准备随时暴起搏命之时,上面的动静似乎渐渐平息了下来。那个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似乎带上了一丝极其细微的、难以察觉的……程式化的失望?
“巡查记录:第七区,‘锈渣堆’边缘,编号73-B废弃维护点,持有人霍姆。未发现条例所述之异常能量泄露源。未发现非法改造及能量武器制造工坊。现场情况与备案信息基本相符。”
“看吧!长官!我就说嘛!我这儿干净得连只多余的老鼠都没有!绝对是你们的仪器出了偏差!”霍姆的声音立刻高了八度,带着一种劫后余生般的、过度亢奋的虚张声势,几乎有些刺耳。
“维持现状。此区域已纳入重点监测范围。如发现任何异常能量活动、未登记人员或可疑物品,必须立即按规程向委员会第七分局报告。任何隐瞒、藏匿或知情不报行为,将视为同谋处理,后果自负。”冰冷的声音留下了最后一段不容置疑的警告,每一个字都如同冰锥砸落。
“是是是!一定报告!绝对第一时间报告!长官您慢走!”霍姆连声应和,语气谦卑得近乎谄媚。
脚步声向外移动,主门再次被沉重地关上,一系列复杂的锁具依次落下,发出最终确认隔离的沉闷声响。
地窖内,陷入了比之前更深沉、更令人窒息的死寂。
过了许久许久,才听到通道里传来霍姆长长地、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和虚脱吐出一口浊气的声音,然后是沉重、疲惫、甚至有些踉跄的脚步声沿着通道向下挪动。他回到设备间,没有先去处理那扇被破坏的门,而是跌跌撞撞地扑到工作台边,抓起那个酒瓶将里面残余的液体一饮而尽,随即爆发出更加剧烈、仿佛要把肺都咳出来的猛咳,整个人几乎蜷缩成一团。
小螺依旧如同石像般隐藏在原地,不敢有丝毫动弹。
突然,霍姆猛地将空酒瓶狠狠砸在金属工作台上,发出“砰”的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他猛地转过头,因酒精和剧烈情绪波动而布满血丝的眼睛,连同那只闪烁着不稳定红光的机械义眼,如同两道染血的烙铁,死死地钉向小螺藏身的角落,声音因为极度的后怕、愤怒和某种被威胁的暴戾而撕裂得更加沙哑难听:
“滚出来……你这只该被碾碎的下水道老鼠……或者,我他妈的现在就该叫你,‘行走的灾难’?!”
小螺的心彻底沉入了冰海。他知道。他一直都知道她在这里,刚才的搜查不过是演给委员会看的一出戏,而现在,戏演完了。
她缓缓地,从废弃零件和油布之后站起身,走了出来,目光平静却冰冷地迎向霍姆那充满了戾气、恐惧和强烈杀意的注视。她的“缄默者”手臂自然垂在身侧,但每一寸金属都处于一种一触即发的绝对临战状态。
“委员会的人为什么精准地找到这里?”她直接问道,声音因为长时间的屏息和紧张而异常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硬,“他们说的‘能量异常’是什么?”
霍姆死死盯着她,仿佛在看一个即将引爆的炸弹,他咧开嘴,露出一个混合着恐惧和狰狞的难看笑容,牙齿上沾着烟渍和酒垢:“为什么?你他妈的心里真没点数吗?!他们带着频谱分析仪和能量溯源器!他们找的不是我这些破烂!他们追踪的就是你!或者是你身上带来的那些见鬼的‘异常’信号!”他猛地用手胡乱指向地窖更深邃的黑暗,又猛地指向小螺,“他们的鼻子比经过基因改造的猎犬还灵一万倍!刚才要不是我他妈的提前……”他猛地顿住了,似乎意识到自己情绪激动下险些失言,恶狠狠地瞪着她,眼中杀意更浓,“操!就差一点!就差一点我们全都得完蛋!被扔进分解池连渣都不剩!”
“地窖下面到底是什么?”小螺毫不退缩地追问,目光锐利如刀,“那个能量源是什么?你在偷偷监控它?”
霍姆的表情瞬间变得更加凶恶和警惕,仿佛被触及了最深的禁忌,他猛地向前逼近一步,身上散发出浓烈的威胁气息:“闭上你的臭嘴!那东西不是你该问的!也不是你能碰的!你想死就自己去找根绳子上吊!别他妈的拖着老子一起下地狱!现在,立刻,给我滚回你的坑里去!再用你那该死的胳膊碰我的门,再敢探头探脑,下次委员会的人再来,我绝对亲手把你剥光了捆得结结实实,当做意外捡到的‘异常物品’上交!说不定还能换一笔清洗费!”
他咆哮着,因为过于激动和刚才的惊吓,再次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咳嗽,脸色由铁青涨成了不健康的紫红色,身体剧烈地摇晃着。
小螺没有再试图刺激他。她深深地、最后看了一眼那个被脏污帆布覆盖的工作台,以及更深处地窖那片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暗,默默地转过身,走出了设备间,回到了自己那个堆满冰冷空桶的角落。
那扇被破坏的铁门在她身后,被霍姆用一根粗大的金属棍和焊接工具粗暴地临时固定住,虽然无法完全锁死,却发出一种清晰的、代表最终警告的物理阻隔声。
地窖重归死寂。
但小螺知道,平衡已被彻底打破。
理事会冰冷的手已经触摸到了这扇门的边缘,他们的仪器捕捉到了不该存在的信号。霍姆这个暂时的看守者,已经从一個可能的利用对象,变成了一个极度不稳定、充满怨恨且自身难保的危险因素。而这地窖深处埋藏的那个秘密能量源,与理事会精准的巡查、与她掌中的金属块之间的诡异关联,变得更加迷雾重重,也更加危险。
她摊开左手,那块沉默的金属块依旧冰冷而沉重,如同一个尚未揭晓答案的诅咒。
幽邃之处传来的回响愈發清晰,而来自外界的阴影已然迫近门扉,冰冷刺骨。
她已没有时间再慢慢适应或谨慎试探。
风暴的前兆已然降临,她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在最终审判到来之前,找到破局而出的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