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电话里的警告如同丧钟,在林晚耳边嗡鸣。冷汗瞬间浸透了她的后背,比刚才江边的雨水还要冰冷。陈大富是线人!沈家门有埋伏!这一切的“巧合”和“善意”,都是为了将她这只困兽引入最终的牢笼!

信任再次被无情践踏。她感觉自己像是一只落入蛛网的飞虫,无论怎样挣扎,总有一根看不见的丝线牵引着她,走向下一个陷阱。

不能靠岸!绝对不行!

渔船引擎的轰鸣声低沉而持续,船只正稳定地向着那片杀机四伏的码头靠近。时间刻不容缓!

林晚的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强行控制船只?她不会开船,而且陈船长和大副肯定不会坐视不理。跳海?且不说水温和水流,在靠近码头的地方跳海,很容易被岸上的人发现并打捞,同样是自投罗网。

必须制造混乱!制造一个让船不得不转向、或者至少延迟靠岸的意外!

她的目光飞速扫过狭窄的杂货隔间。堆放的渔网、绳索、几个备用油桶、一些工具……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了船舱壁上的电闸箱和一个小小的、连接着驾驶室的内部通话喇叭上。

一个冒险的计划瞬间成形。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首先,她需要争取一点时间,并确认威胁。

她拿起那部老式诺基亚,快速给刚才的未知号码回了一条信息:“如何证实?”

几乎是在信息发出的瞬间,回复就来了,附带一张模糊但能辨认的照片——那是陈大富在滨江码头,与一个穿着黑色西装、戴着墨镜(即使在凌晨)的男人低声交谈的画面,拍摄角度隐秘。而那个黑衣男人,林晚依稀记得,在老宅外围的监控分析中,“深渊”曾捕捉到类似的着装风格!

证据确凿!

不再犹豫!林晚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她悄悄移动到电闸箱旁,仔细听着驾驶室里的动静。陈船长和大副似乎正在讨论靠岸的细节,语气轻松。

就是现在!

她猛地拉开电闸箱,看准了主引擎供电和船舱照明的那几个闸刀,用尽全身力气,将其全部拉下!

“咔哒!”

一声脆响,整个船舱瞬间陷入一片黑暗!引擎的轰鸣声戛然而止,渔船失去了动力,在惯性的作用下依旧向前滑行,但速度明显减缓!驾驶室里传来陈船长和大副惊愕的叫骂声:

“怎么回事?!”

“跳闸了?妈的!”

“快去看看!”

脚步声朝着船舱方向而来。

与此同时,林晚拿起内部通话喇叭,压低声音,用一种扭曲的、带着电流杂音的怪异声调,急促地喊道:“船底漏水了!引擎舱!快!大量进水!” 她故意将声音弄得模糊不清,难以分辨来源。

这一招险棋,旨在制造最大的恐慌!失去动力加上“漏水”的致命威胁,足以让任何船员第一时间优先处理“险情”,而不是靠岸!

果然,驾驶室里的叫骂声变成了惊恐的呼喊:

“什么?!漏水?!”

“快!老张,拿手电筒,去看看引擎舱!”

“妈的!怎么偏偏这个时候!”

杂乱的脚步声和手电筒的光柱在黑暗的船舱里晃动,朝着船尾引擎舱的方向冲去。陈船长似乎还试图稳住船只,但失去动力的渔船在波浪中开始不受控制地打横。

机会来了!

林晚毫不犹豫,她抓起自己的背包(里面装有笔记本电脑和重要物品),趁着黑暗和混乱,如同狸猫般敏捷地溜出杂货隔间,冲向船头甲板。

海风裹挟着冰冷的雨点扑面而来,渔船在失去动力后随着波浪剧烈摇晃。码头的灯光已经近在咫尺,甚至能看到码头上那些黑影因为渔船突然失控而出现的骚动。

不能再待下去了!

林晚看准船舷外侧,那里系着一条用于登船的小舢板,用绳缆挂在渔船边上。这是她唯一的机会!

她翻过船舷,抓住冰冷的、湿滑的绳缆,小心翼翼地向下滑,跳进了那条在波浪中起伏不定的小舢板。舢板很小,几乎只能容纳两三人,里面放着船桨。

她迅速解开连接渔船的绳缆,抓起船桨,用尽全身力气,朝着与码头相反的方向,奋力划去!

黑暗和雨幕成了她最好的掩护。小舢板像一片树叶,在波涛中艰难前行。身后,“浙渔708”上依旧一片混乱,手电光柱乱晃,叫喊声被风声和海浪声掩盖。码头上的人似乎也发现了异常,有人开始朝着渔船的方向呼喊,甚至有人跳上了小快艇,准备靠近查看。

林晚不敢回头,只是拼命地划桨,冰冷的雨水和海水混合在一起,打在她的脸上、身上,寒冷刺骨,但她内心燃烧的求生欲支撑着她。

她必须远离这片海域,找到一个暂时安全的地方登陆。

不知划了多久,手臂早已酸麻不堪,身后的渔港灯火终于变得遥远而模糊。天边泛起了一丝鱼肚白,雨也渐渐停了。她精疲力尽地停下桨,任由小桨板在波浪中漂浮。

她瘫坐在潮湿的舢板里,大口喘息着,从背包里拿出笔记本电脑。幸运的是,背包是防水的,设备无恙。她启动“深渊”,尝试连接卫星网络,定位自己目前的位置。

同时,她再次拿出那个黑色装置和解密密钥。经过这一连串的逃亡,她更加确定,这里面隐藏的秘密,其重要性远超她的想象。否则,对方不会如此不惜代价、层层布控地追捕她。

必须尽快破解它!

“深渊”成功连接,定位显示她此刻正处于沈家门渔港以东约十海里的海面上。附近有几个无人小岛的标记。

无人岛……或许可以暂时藏身。

她设定好方向,准备再次划桨,朝着最近的一个小岛前进。

就在这时,那部老式诺基亚手机又一次震动起来。她疲惫地拿起手机,屏幕上显示着“镜像”发来的新信息:

“干得漂亮,暂时摆脱了。但追捕不会停止。前往坐标:东经122.XX,北纬29.XX(‘深渊’可解析)。那里有一个我们设立的临时安全屋,具备基础破解环境。小心,‘钥匙’激活时可能会引发数据波动,被特定手段侦测到。——镜子”

又是一个坐标,又一个“安全屋”。林晚看着这条信息,心情复杂。一次又一次,“镜像”或者说“守门人”总是在关键时刻提供信息,但又总是将她推向更危险的境地。他们是在帮她,还是在利用她?

她看着手中那个冰冷的黑色装置,父亲最后的遗物,也是所有风暴的中心。

她没有退路。无论前方是援助还是更深陷阱,她都只能握着这把不知是福是祸的“钥匙”,继续在这片危机四伏的怒海与数据的深渊中,挣扎前行。

她抬起头,望向远方海平面上即将跃出的朝阳,那光芒刺破云层,照亮了波涛汹涌的海面,也照亮了她眼中不屈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