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冰冷的金属卡片在灯下泛着幽光,上面蚀刻的“林建国”三个字,像三把烧红的匕首,狠狠刺入林晚的眼中。

一瞬间,天旋地转。

她猛地向后踉跄一步,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合金墙壁上,发出沉闷的响声。血液仿佛在刹那间凝固,又在下一秒疯狂地奔涌冲撞着太阳穴,发出擂鼓般的轰鸣。

父亲?

林建国?

那个她亲眼看着下葬,那个在她心中沉痛悼念了三年,那个她用尽一切手段想要为其复仇的……父亲?

他还活着?

不!这不可能!

无数混乱的念头如同海啸般席卷她的脑海。是陷阱?是更高明的伪装?用她内心最深的执念和伤痛来瓦解她的意志?赵启明和那个“墨先生”难道已经卑劣到这种程度?

她颤抖着手,几乎是粗暴地将那张金属卡片插入电脑的读卡器。

没有复杂的加密,只有一个以“晚晚”命名的文件夹(那是她只有最亲密的家人才知道的小名)。点开,里面是几段音频文件和一份加密的文本日志。

她点开最新的一个音频文件,日期赫然是两周前。

短暂的电流噪音后,一个她魂牵梦绕、却又带着一丝陌生沙哑与疲惫的声音,清晰地传入她的耳膜:

“晚晚……如果你听到这个,说明‘镜子’已经找到了你,并且你走到了足够远、也足够危险的一步,触发了这份最后的身份认证。”

真的是父亲的声音!比记忆中年迈一些,疲惫不堪,但那份深植于骨髓的温和与关切,无法伪装!

“我知道……这很难接受。请原谅爸爸,用这种方式‘离开’你。但这是当时我能想到的、唯一能让你彻底远离‘门’这个漩涡,让你能像一个普通女孩一样活下去的办法。”

音频里的声音停顿了一下,带着沉重的呼吸声。

“三年前,我意识到‘门’的研究已经失控,它引来的觊觎远超我的想象。赵启明和他背后的‘墨先生’,代表的是一股追求绝对力量、毫无底线的跨国黑暗势力。常规的商业手段、甚至法律,都无法阻挡他们。我的存在,以及我与你的父女关系,已经成为你最大的软肋。只有我‘死了’,他们才会认为线索彻底中断,才会放松对你的警惕。”

林晚死死捂住嘴,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沿着指缝滑落。不是悲伤,是巨大的冲击和颠覆带来的剧烈情绪震荡。

“我利用一次实验室的‘意外事故’,伪造了自杀的现场和证据。然后,我联系上了‘守门人’——一个由意识到‘门’之危险性而自发组成的、潜伏在暗处的国际科学家与行动者联盟。我以交出部分不完整的研究数据和余生为他们服务为代价,换取了他们的庇护,以及对你的……暗中保护。”

“是的,‘守门人’一直在关注你。这也是为什么,你之前的复仇行动虽然鲁莽,却总能险象环生。我们……我在尽可能地在不暴露自己的前提下,为你清除一些过于危险的障碍。”

“那个黑色装置里,存放的并非‘门’的完整蓝图,那太危险了。它是我所有研究中最核心、也最致命的部分——‘意识锚点’理论与初始模型。它是安全开启和稳定‘门’的关键,但也可能是毁灭探索者心智的毒药。‘墨先生’他们得到的,只是残缺的技术,这导致了他们的一些早期实验……出现了可怕的后果,产生了某种不可控的‘回响’在数据层面。”

“晚晚,时间不多了。‘墨先生’的势力正在加速,他们似乎找到了某种弥补技术缺陷的替代方案,必须阻止他们。你现在所在的‘棱镜’安全屋,是‘守门人’的一个重要节点,但并非绝对安全。你需要利用这里的资源,尽快完全破解装置,理解‘意识锚点’。只有你,继承了我的思维模式和部分天赋的你,才有可能在最后关头,真正掌控或……彻底封印‘门’。”

“记住,不要完全信任‘守门人’内部的任何人,包括……我。三年的潜伏,我已经无法分辨哪些行动是为了崇高的目的,哪些又已经沾染了妥协的污秽。保持你的判断,我的女儿。你比你自己想象的更强大。”

音频到此戛然而止。

林晚瘫坐在椅子上,浑身脱力。巨大的信息量几乎撑爆她的头颅。

父亲还活着。他是“镜像”。他是“守门人”。他“死”是为了保护她。所有的“巧合”和“援助”,都源于父亲在暗中的注视和干预。

三年的恨意,瞬间失去了支点,化作一片虚无的空洞。随之涌上的,是失而复得的巨大冲击,以及一种被至亲之人“欺骗”的复杂酸楚——即使这欺骗源于最深沉的保护。

她抬起头,看向屏幕角落不断闪烁的“棱镜”系统界面。这个安全屋,这些设备,是父亲和“守门人”的财产。她一直以为自己在孤身奋战,原来始终有一双眼睛,在暗处默默守护。

但这种守护,此刻却让她感到一种窒息的束缚。

她不再是那个需要被保护在温室里的女孩了。父亲的声音将她从复仇的执念中解放,却又将她推入了一个更宏大、更残酷的战场。

她擦干眼泪,眼神重新变得坚定,但那坚定之中,掺杂了更多沉重和复杂的色彩。她打开父亲留下的文本日志,开始如饥似渴地阅读关于“意识锚点”和“门”的回响理论。

她必须尽快掌握这一切。不仅是为了阻止“墨先生”,也是为了有朝一日,能真正地、平等地站在父亲面前,告诉他:

爸爸,我长大了。我不再是需要你牺牲一切来保护的女儿。现在,我们可以并肩作战了。

就在这时,“棱镜”系统突然发出了一声尖锐的警报!红色的警告框弹射到屏幕中央:

【警告!检测到高强度、多源信号扫描!来源:西北方向,15海里外,高速接近!疑似海上巡逻舰载雷达!身份:未知!威胁等级:极高!】

【安全屋暴露风险:98%!】

林晚的心猛地一沉。

来得太快了!“墨先生”的人,还是……“守门人”内部出现了问题?

她看了一眼屏幕上才破解到30%的数据流,毫不犹豫地开始执行紧急数据打包和转移程序。

孤岛不再安全。刚刚得知父亲尚存的片刻慰藉,瞬间被更紧迫的危机碾碎。

她必须带着未破解的秘密,再次踏上逃亡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