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岚：漫漫，今天做了个新品，我给你留一份，有空来拿吗？】
【漫漫：我下午来拿，谢谢岚岚姐。】
佟予漫站起来顺势看了眼窗外，瞥见贺臣正绕着小池塘转圈打电话。
在他抬头看时，她闪身下意识躲进了窗帘后。
太阳已经把窗玻璃晒的发烫，灼热感从背后涌来，佟予漫长出一口气。
好多年前的很多个午后，她也是这样躲在窗边等待他推着自行车出现在校门口。
她继续打字：
【漫漫：岚岚姐，你能多留一份吗？】
【孙岚：可以啊，记得拿到就吃哦，今天这么热，冰淇淋很容易化掉。】
【漫漫：哦~原来是冰淇淋啊~】
佟予漫发了个狗头跟在后面，孙岚大概在忙，迟迟没回了。
她往上划了划，昨天的对话跳入眼眶：
【孙岚：漫漫，你还记不记得之前你问的那个无意入镜的路人，他今天竟然又来了！好帅啊啊啊啊】后面是好几个“尖叫”的表情包。
【漫漫：你还记得呢，我觉得他有点像一个我认识的人。】
【孙岚：可能帅哥都是类似的吧，他说下午来拿呢，你想来看看吗！前几天你都不得空】后面跟着三个大哭表情。
【漫漫：好呢，明天刚好我们要去美术馆。】
【孙岚：好！我给你留位儿~】
佟予漫摩挲了下手指，轻轻一笑。
他上次帮她结账，她还没谢谢他呢。
佟予漫把手机放下洗漱去了。
*
敲门声响起的时候佟予漫正在刷牙，她以为是颜颜，踢踢踏踏走过去。
她把门一开，闭着眼：
“尼够不嫩直接进来吗（你就不能直接进来吗）？”
“抱歉……”
熟悉的男声传来，佟予漫一个激灵，睁眼：“？”
刚刚还隔着窗偷看、在外面打电话的人就这么水灵灵地出现在她面前，佟予漫眨眨眼。
要不是时机不太对，她能笑出来。
贺臣也没想到都快中午了，这人还没洗漱，他略有些抱歉：“我以为你没在忙，看你微信没回就擅自上来找你了，抱歉。”
他垂眸避开她穿吊带睡裙胸口露出来的大片雪白肌肤，退后几步，迟疑着说：“你先去洗漱吧。”
佟予漫胡乱点头，伸手托在下巴接住嘴里快包不住的牙膏泡沫反手把门一关转身就跑。
有几滴水滑进眼睛，异物进入眼眶的涩痛让佟予漫回神。
她庆幸自己刚刚捧水洗了把脸才刷牙的。
至少不算蓬头垢面与他对视。
……等等她刚刚好像，把他关在门外了？？？
她懊恼地闭上眼。
佟予漫胡思乱想着，快速擦干脸又抹了爽肤水，轻轻拍了层粉把脸上油光盖住。
套了件连衣裙，她理理头发深吸一口气再次走到门口：“进来坐吧，不好意思刚刚手滑把你关在了门外。”
怎么不算手滑呢……
佟予漫带着贺臣进屋，给他倒水：“有什么事吗？”
贺臣站在吧台那，没再往里走。他端着杯子喝口水温和笑笑：“没事的，是我贸然前来。”
“但这个房子挺有事的。你卫生间漏水，正对着我浴缸的位置。”
佟予漫：“？”
佟予漫眨眼：“啊？”
哇，都漏水了他竟然还能开玩笑，情绪好稳定。
贺臣不知她在开小差，以为她是不知所措，笑了下：“别紧张，我去问了李叔，他说下午就来修。我来是想问你，你卫生间里的浴缸里是不是有水？”
“昨晚我洗漱时就在滴水，刚刚我回来洗手一看，还在滴。”
佟予漫咽口唾沫：“对不起，昨晚泡了澡我没注意水放完没有……”
说着她快步走进去推开隔间门一看，原地站了几秒才探出半个头对贺臣说：“还有大半缸的水……”
贺臣点头：“应该是堵住了，你别去动它，等下午李叔来修。”
“好，真的很不好意思。”佟予漫心里有个小人不停打转儿，欲哭无泪。
贺臣放下杯子：“没事，那我先下去了。”
佟予漫把人送到门口，脸上的笑容转身时就散了。
她叹气，她也没想到这民宿室内格局竟然一模一样。
不过她也有不对，太粗心了，昨晚泡了澡都没有仔细看一眼就直接出去了——甚至她刚刚还在卫生间洗漱，都没注意到。
她给颜惜发消息说了下大概情况，到时候下午李叔安排人来修记得接一下。
*
江姐定的地方叫“几回见”，是当地很出名的一家淮扬菜。
佟予漫到的时候江姐已经点好菜了。
江姐给她倒水：“你没吃过淮扬菜吧？我觉得我点的你肯定喜欢。”
佟予漫坐下，笑盈盈打开奶茶：“好呢，为了感谢您，给您孝敬奶茶。”
“那可不巧了，我在控糖。”江姐摊手。
佟予漫挑眉：“啧，巧了，我点的柠檬水。”
两人对视一眼，哈哈大笑。
江姐隔空点点她：“精怪。”
佟予漫被她腕上的翡翠冰种飘花玉镯吸引了目光，她含着吸管侧头：“很好看，不便宜吧？”
“不清楚，我弟送的。”江姐看了眼笑说，“倒是难得他送了个我看得顺眼的。”
等菜的间隙，佟予漫与江姐说着闲话，偶尔看眼窗外。
珠镇几乎每家店铺都是临水的。
佟予漫把木格窗推得更开，窗下时不时有摇橹船经过，偶尔带来几句飘进窗的吴侬软语，又被水声盖住。
江姐跟着看出去，感叹：“在大城市里待久了，听到这里的潺潺水声，好治愈。”
“你的财富与自由，总要选一个嘛。”佟予漫抿口梅子酒，见菜上的差不多了，随口问：“你不是说弟弟来接的你吗，怎么今晚没一起？”
江姐扣下手机：“本来要来的，他接了个电话匆匆走了。”
菱角炖麻鸭的砂锅咕嘟冒泡，佟予漫喝口汤，舒服地眯了眯眼。
江姐看她那样子，笑：“看嘛，我说的好吃吧。”
“眉毛都要鲜没了。”佟予漫比出大拇指。
江姐说：“你要是秋季来，再吃，那更鲜。这都不是新鲜的菱角，不知道哪个大棚里培育出来的。”
“下半年不忙的话，感觉我还会再来。”佟予漫确实有这个想法，不由笑着说，“我感觉这里的秋天会没有南市燥热。”
江姐斜她：“下半年没有新书问世，我亲自把你押到我办公室去，让你每天除了码字就是码字，直到你写完前20万字。”
“哦。”佟予漫一下就不笑了。
她戳戳碗里的饭，又抬头，脸上是满满得意：“那你算盘可就落空了。我已经开新文了，现在正在写存稿。”
“哦哟。”江姐夸张地探头看了眼窗外，“今天太阳也没打西边出来啊，我们佟作竟然自觉开文了。”
她顿了下，两手环胸扫视佟予漫：“你别告诉我你又在写你的玉簪劫二三四。”
玉簪劫就是佟予漫在梅雨季后又写的那本文艺故事，写的是民国时上海滩的歌女与一个黄包车夫的故事。那车夫在得到歌女的身体和助益，摆脱车夫苦活又借着歌女的钱财和人脉开了厂后卷款而逃翻脸不认人，还说她一个歌女被他这种清白男儿睡，都是对自己的玷污。
总之很有佟予漫的风格。
言辞一如既往的尖锐，对软饭男的批判一如既往的刻薄，数据一如既往的惨淡。
“那你可就污蔑我了，我这次写的是暗恋文！”佟予漫做出一副谦虚的模样，“这次我冷静思考了您的建议，认真聆听了您的意见，痛定思痛，转变我的风向朝市场迈进！”
“……”
江姐作欣慰状：“你这么想，我可真是太开心了。”
她语重心长道：“漫漫，你不用那么抗拒写网文的。我知道你是因为一些原创作者的作品还远不如抄袭模仿者火而泄气，也清楚你是因为续写李老残篇出身的，他老人家带过你一段时间，让你多少染了点清高，写惯了阳春白雪。我也知道你不满大量作品同质化的现状，可是市场和卖点在此，作者也是要吃饭的。更何况你又不是写不出好的作品来——上一部梅雨季不就收益很可观吗？”
见佟予漫跟着点头，乖乖的神情让她软了声音：“我也不强迫你，只要你每年给我两部保证质量的作品，其他时间你爱写什么就写什么。”
说完，她笑眯眯的：“把你初稿发给我看看。”
佟予漫点开微信把文档发过去：“目前大概三万多字，应该也能看到雏形了。”
“行，晚上我回去看看。”
江姐接收了文件，跟她碰杯：“走一个。”
佟予漫作怪，拖长语调：“都在酒里咯。”
江姐这才注意到一瓶梅子酒已经见半了，她拿过去：“这酒后劲大，你怎么敢这么喝。”
酒是套餐里自带的，佟予漫以为是锐澳的翻版，再加上喝起来又甜滋滋的，更觉得只是几度的酒味饮料了。
她感受了下自己，说：“我觉得我没醉，脸也没热脑袋也不混。”
江姐不放心，见她也吃的差不多了，直接起身：“走，我送你回去。”
佟予漫歪了歪头。
一样的动作，类似的话，她忍不住轻轻嘟囔：“怎么跟贺臣这么像啊。”
江姐正弯腰拿包，没听清：“你说什么？”
“没什么。”佟予漫摇头，“走吧。”
她想了想又说：“江姐，珠镇的夕阳好看。”
然后想起来点，继续说：“你陪我去晚棠拿雪糕。岚岚姐专门给我留的！”
她摇摇头：“哦，不是雪糕，是冰淇淋。”
“……”得，这小嘴叭叭叭的，江姐确认，她是真醉了。
*
“岚岚姐……”
今日店里人没有很多，两个员工也休假回来了，孙岚于是悠闲坐吧台那算账，听到声音迎出去，吓一跳。
“漫漫，你脸怎么这么红？”
佟予漫咧嘴：“喝了点酒，好像有点醉。”
“哎哟，你回去有的难受了。”孙岚从冰柜里拿出冰淇淋打包，又叮嘱了句：“不舒服就别吃了，分出去。”
佟予漫笑呵呵：“好的。”
“你一个人？我送你回去。”孙岚说着就起身准备解围裙。
佟予漫连忙摆手：“不用了岚岚姐，我编辑跟着一起来的，就在外面等我呢。”
“好，那你注意安全呐，到了给我发个消息。”孙岚不放心的跟出去，见她跟一个西装女人走在一起才回到店里继续算账。
颜惜是在桥里桥烧饼铺前接到人的。
她从江姐手里扶过已经昏昏欲睡的佟予漫，看到人红得熟透了样的脸说：“她都好久没喝醉了。”
江姐说：“没留神就喝了这么多，她当成饮料了。”
颜惜调整好动作：“江姐你先去忙，这里离民宿也不远了。”
江姐确实还有其他事，路上手机响了好几次，她晃晃手机：“行我先走了，有什么事打电话，到了发个信息。”
见江姐步履匆匆，颜惜叹气：“说的是来珠镇旅游放松，怎么来的人一个比一个忙啊。”
带着醉鬼没走几步，贺臣迎面走来：
“这是怎么了？”
他看了眼佟予漫脸色：“这是喝了多少？”
颜惜道：“漫漫跟她编辑约饭呢，一不留神就喝多了。”
“没喝多……”
沉默了一路的佟予漫突然开口，吓了两人一跳。
佟予漫眼神都没聚焦，四处晃了晃，把头往贺臣方向一靠，歪过头闭上眼。
“……”如果不是时机不对，颜惜都想竖个大拇指。
醉成这样还能精准倒在贺臣身上，也是天赋异禀了。
酒香混着花香传来，贺臣看向靠着自己熟睡的人，想把她掰下来又怕她摔了，手一时间都不知往哪儿摆。
颜惜伸手把佟予漫肩膀往自己这边抱，不仅无果还让佟予漫把贺臣抱更紧了。
她听到佟予漫咂嘴：“好颜颜，我再睡一分钟就起来吃饭……”
嘟嘟囔囔的，让颜惜心碎。
你倒是醉得睡过去了，我现在该做什么！
为了姐妹的幸福，颜惜干咳一声：“要不你来掰吧，我抱不动。”
你丫的有点绅士的自觉就拒绝我然后把她背回去！
颜惜心里的小人在咆哮。
好在贺臣本身就是个很好的人，他说：“我来吧，她醉成这样你也带不走。”
他把佟予漫掰下来，颜惜眼疾手快扶住摇摇欲坠的人。
贺臣蹲下侧身：“你扶着她上来吧。”
折腾一番后，贺臣背着人总算是起身迈步了。
颜惜拎着佟予漫的冰淇淋，跟在后面悄悄拿出手机拍照，又录了几段视频。
明天醒来，佟予漫绝对会感谢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