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时已经快要高考了，他怕影响邓可欣发挥就没开口，准备高考结束再说。
然而高考后，邓可欣像变了个人，不再那么缠着他，除了闹脾气一如既往需要转账礼物哄以外，整个人都更稳重了。
贺臣想，他们都在一起那么久了，就先这样吧。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大一上的国庆节，贺臣没有回家。
邓可欣从成市飞到京市找他，与他道别，笑盈盈说她要出国留学了。
他在机场就听到这么一句话，还没来得及开口，邓可欣转身就走了。
——她来的时候就把回去的票买好了。
于是这段少年时代的感情就此落幕。
他们的事瞒的很好，无人知晓。
邓可欣怕他家里知道了不同意，一直不愿意公开。
而他无论是初中还是高中，周围没几个异性，唯一一个邓可欣还是老师安排的。
更何况他们高中还是异校。
贺臣高中的班是个好班，班上同学都埋头苦学，没几个人关注他的私生活。外班的女生呢，仰望他，幻想过与他有一段风花雪月，但实际上不敢靠近。
于是在高中老师眼里，他是个好成绩不早恋的顶顶好学生。
李女士最终还是知道了这件事。
她毕竟是妈妈，知子莫若母。
贺臣那天从机场回去很不对劲，李雯琪知道他国庆不回去就去了京市看他，他回来时她正在煲汤。贺臣的状态瞒不到她。
贺臣说完了他们的事，李雯琪也没指责他，只是指着聊天记录里满篇的转账记录问：“阿臣，是妈妈不了解你吗，你脾气这么不好吗，惹得那位同学一周要生你四五次气？”
李雯琪声音没有一点波动：“听起来她家里也不差钱吧，这么多年给你买过什么？哦，几个手工做的挂坠，礼轻情意重。”
贺臣下意识想否认的，他不愿意这么去想邓可欣。
李雯琪拦住他：“好了，你不用说了，我不想听。”
“贺臣，你不是三岁小孩，你很聪明，妈相信你自己也看得出来。”
“多余的话妈不说，只一点，邓可欣要是回国后联系你，你给我老老实实待着，不准去。”
“她联系方式呢？微信删了加入黑名单，电话也加黑名单。明天我带你去换个手机号，这个别用了。”
李雯琪站起身：“汤好了，去洗手吃饭。”
贺臣现在想来，李女士说的真是一点都没错。
他没有狠下心删掉邓可欣。
大四时，一通来自大洋彼岸的电话打了进来。电话那头的女孩似乎醉了酒，呜咽着说好想他，她在Y国一点都不好。
贺臣沉默着听完了所有，在邓可欣期期艾艾的暗示里转了十万过去，然后果断删除拉黑。
作为朋友，给十万已经很够格了。
他不是不知道邓可欣喜欢找他要钱，可是他总会想起初一那个晚上，她难堪到羞红的脸。他经历过被忽视的痛苦，所以他不愿意邓可欣再经历一遍。
她爱钱，那就给她好了。
后来贺臣也有听到风声说邓可欣在打听他的联系方式，他嗤笑。
他冷眼看着白月光剥离自己的附加滤镜，一点一点的烂掉。
贺臣想，这样也好，过个三五年，他也就忘了这段日子。
此后，他们再不相干。
*
回忆纷纷扰扰，贺臣愣神了好一会。
他喝口水，有些头晕。
贺臣长舒一口气，揉揉太阳穴，在顾淮八卦的眼神里坦白：“确实忘了。”
“只是她出现的时间太凑巧了。我忘不掉那段日子。”
顾淮瞪他：“所以你就连带着现在还对她念念不舍啊？”
贺臣笑：“没有念念，也没有不舍。”
顾淮说：“你最好是。”
“你可别前脚才看不上我这种行为，后脚就自己成了第二个我。”
贺臣叹气：“哥，说什么呢。”
*
佟予漫总有些心神不宁。
她反复点开贺臣的头像，几番犹豫，一句“你来参加艺术节了吗”怎么也发不出去。
她有些坐立难安，刚好活动进入尾声了，她悄悄跟江姐说：“我去透透气。”
“一会儿要抽奖，你看着点时间。”江姐说着笑起来，“万一一等奖是个平板呢。”
“要是落入别人手中，那我还不如不知道。”佟予漫拿着手机离开座位。
这个场地的洗手间在最末端，与圈出来布置座位的地块隔着个大花坛。
佟予漫洗了手出来，在花坛边坐下。
出来透气的不止她一个，三三两两的人都集中在花坛这，一时间她觉得这里比室内还要烦闷。
佟予漫低头嗅了嗅腕花，茉莉花的香味席卷鼻腔，风里还有草木的清香，她莫名想到常听的一首歌。
“轻弹一首别离名为茉莉雨……”
佟予漫轻轻哼着，拿出手机决定给贺臣发消息。
问个话而已，又不掉块肉。
她刚低头，忽然闻到一股淡淡的大吉岭茶香。
佟予漫下意识抬头，贺臣不知何时出现在这儿了，与她隔着两个人的距离，静静站在那里看大花坛里的一株木槿。
她轻轻起身，怕惊扰了赏花人。
下意识的，拿出手机拍了张照。
“咔嚓”一声响起，佟予漫人都傻了。她忘了关静音了！
贺臣抬眼看过来，见到她讪笑的脸，挑眉。
“哈哈，好巧啊……”反正都被发现了，佟予漫干脆走过去打招呼。
贺臣：“好巧。”
佟予漫：“你也来参加艺术节啊。”
“是啊，太闷了，出来透透气。”贺臣笑。
佟予漫跟着笑：“确实闷，我看快结束了，干脆溜出来了。”
“然后偷拍我？”贺臣看她。
“……”
佟予漫别过脸。
这是什么社死名场面！偷拍被正主发现就算了，正主还明知故问！
她拿着借口细声细气：“不是，我本来在拍木槿的，是你无意入镜了。”
“行。”贺臣没有深究。
“照片发我一份。”
听到这话的佟予漫连连点头：“发，现在就发！”
“昨晚醉酒了，你最好别在这儿吹风。”贺臣见风把她裙子吹散开了，提醒道。
为了迎合今天的艺术节氛围，佟予漫穿了条墨绿马面裙，上面配的复古白衬衫，一头长发扎成高马尾，用墨绿的发带藏起了发绳。
“哦，好。”点着头应声，佟予漫状似提着裙子，实则左手死死捏着裙边。天杀的，她怎么忘了今天穿的马面裙！不敢想要是风把两块布料吹开，她会有多社死。
“快走啦，马上抽奖了。”有个年轻女孩催促着身边同伴路过他们。
佟予漫有些兴奋的转身：“走，抽奖了抽奖了。”
贺臣跟在她身旁：“你提前知道了有什么奖励吗？”
“没有啊。”佟予漫奇怪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又笑起来，“我只是有点期待。如果是平板，那就再好不过了。”
“为什么？”
“因为我并没有很需要平板，平时码字用手机和电脑够够的了，但是我想要一个，自己买又太浪费了，感觉不值。所以要是抽中了我就可以美美拥有了！”
风吹得更大了，佟予漫头上的发带被风卷着扫过贺臣的肩膀。
贺臣解下腕花：“那我这个也给你，为你增加概率。”
“好啊好啊。”佟予漫双手接过。
哇啊啊啊丝带还带着贺臣的体温！！！
为什么我不是丝带呜呜呜。
风把佟予漫刘海吹翻，她随手别到耳后，低头翻看贺臣的号码。
贺臣别开眼，说：“你头发乱了。”
“不重要。”佟予漫随口道，她把丝带底端折起来，惊呼，“哇贺臣，你号码这么靠前啊。”
“我跟我哥进来的。”贺臣说，“借我哥的光了。”
看了看腕花，佟予漫干脆把自己的也解下来，把两个的丝带绑在一起轻轻摇晃着：“好运好运请降临我的手心。”
贺臣见状忍不住笑：“这么想要啊？”
“对呀对呀。”佟予漫看着腕花，“要是大奖真是平板的话，最好还是抽到我吧，不然花落他家我会眼红的。要是是其他的话，就看运气吧。”
她耸耸肩，说出那句至理名言：“反正来都来了。”
*
两人在入口分离，佟予漫落座时，江姐摸着下巴问她：“跟你一起回来那男的谁啊？”
“我高中一校友。隔壁班的。”佟予漫诚恳道，“别想了江姐，就是刚刚出去透气碰到了而已，不是偷偷出去幽会的。”
江姐幽幽道：“包括腕花也是碰巧捡到的吗？”
佟予漫沉默了一下，说：“是一个好心人给的。”
“行。”江姐不再深究。
佟予漫绕着发尾，总觉得江姐这句话这个神情很眼熟。
“哎呀，我这个也给你得了。”江姐解下自己的递给她，“天灵灵地灵灵，保佑今天大奖是个饼。”
佟予漫皱脸：“江姐，我们还是要期待一下的，那不然整个活动就没点盼头了。”
江姐不理她了。
佟予漫把三个腕花在腿上摆开，拍了张照。
前几排。
贺臣坐下时顾淮正跟人说话，见他回来了一笑：“来问问我弟弟吧。”
“什么？”贺臣才进来，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顾淮摆摆手：“就是问奖励设置什么。”
“还可以临时更改啊？”贺臣有点惊讶。
一直守在外面的一个黑西装中年人插话：“那倒不是，还没定，我们正在问小顾总。”
顾淮小声道：“这个奖是轮着来负责的，今年到我舅舅了，他就干脆推给我了。”
说着，他苦了脸：“我也想不出几个阳春白雪的东西啊。舅舅这不难为我吗。”
贺臣心知肚明这是顾淮舅舅给他拉人脉，不动声色笑：“按照你自己的想法来就好了。”
见顾淮皱眉，他笑着提出意见：“哥你可以实用和风雅的都来点。”
顾淮点头：“比如？”
贺臣垂眸：“比如，一等奖的设定可以是平板和茶叶，二等奖就是耳机和典藏版书籍，三等奖给U盘和特产小吃。”
“好主意。”
顾淮转头：“听到没？就这样去准备。”
那人看了两眼周围，压低了声音：“那小顾总有没有心仪的号码？”
“？”贺臣闻言抬头。
顾淮并不惊讶这么一问，他正准备说“没有”，突然看到贺臣空荡的手腕。
“你腕花呢？”
贺臣看着顾淮眨眼：“拿去送好运了。”
“得。”顾淮点头，“出息了。”
他冲等着回答的中年男人挑眉：“大奖给12号吧。”
“好的。”
待人走了，贺臣才跟顾淮道谢，被后者拍了一巴掌：“好你个阿臣。”
顾淮上下看他：“也没看出来你有色令智昏的时候啊。”
“……”贺臣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只能无奈笑，“哥你别乱说。”
他庆幸第三排只有他们两个，不然也不会这么轻松定下来。
贺臣低头看到佟予漫发过来的消息。
【佟予漫：『图片』】
【佟予漫：我编辑也把她的给我了，手握三份腕花，希望好运降临一下~】
他打字，语气笃定。
【。：你会中奖的。】
佟予漫马上回。
【佟予漫：你也这么觉得对吧！一会要是花落他家，我直接哭死。】
【佟予漫：哎呀要不还是希望一下别给平板，随便给点茶叶糕点得了。】
贺臣笑。
【。：不会。我有预感你会中。】
【佟予漫：好好好！我接我接我疯狂接！】
*
贺臣把手机息屏，摩挲着手腕。
顾淮估摸着是无聊了，凑过来问：“哎，你觉得邓可欣和佟予漫哪个更好？”
很没分寸的一句话，但贺臣知道顾淮性子就这样，也没觉得被冒犯。
他想了想，说：“我不喜欢把女孩放在一起比较，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亮点。”
顾淮“嘁”了声伸手打他：“阿臣，哥哥我可是才帮你讨了美人欢心的啊。不厚道昂。”
贺臣躲开求饶：“错了错了。”
他从来没将两人放在一起对比过，顺着顾淮的问题思考了会，才说：“她们不一样的。”
“邓可欣是菟丝花，受不得一点苦。”
“而佟予漫是顽强的绿萝，总是昂扬向上的。”
“很多时候我都会在她身上看到勃勃生命力。”
顾淮不理解：“生命力？什么形容词。”
恰巧小女友发自拍过来了，他迅速把贺臣的话抛之脑后点开细看。
贺臣收回视线，隐去自己羡慕的目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