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求败亦向章邯抱拳致意,目光扫过那些满身血污的士卒,眸底悄然掠过一丝愧色。
二人皆非愚钝之辈,纵然性情高傲,却也懂得分寸,并非蛮横不讲理之人。
更不敢与大秦为敌——此行并非挑衅而来,实为寻人。
章邯心中一块巨石落地,整个人几乎虚脱,四肢百骸都似被抽空了力气。
这份体面,能让两位天人境高手如此礼遇,恐怕普天之下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这一句话他说得何等艰难,外人无从知晓,唯有他自己清楚,是咬着牙撑下来的。
但他之所以敢这么说,底气来自一人——嬴璟初。
受伤的士兵陆续爬起,望见缓步而来的传鹰,人人神色紧绷,眼中难掩畏惧。
哪怕对方举止谦和,他们也不敢贸然盘查。
强者的威压,不容轻犯。
那些江湖中人更是屏息凝神,连呼吸都不敢重上半分。
穿过城门步入街市,鹰缘瞳孔骤缩,眼前景象令他震撼不已。
刹那间,无数视线齐刷刷聚焦在二人身上。
“是传鹰大侠……”
一声惊呼划破长街,整座城仿佛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目光牢牢锁定在传鹰身上。
尤以大宋武林人士最为激动,不少人眼中燃着炽热的光,甚至挺直了脊背,满脸自豪。
毕竟,无论是传鹰还是独孤求败,皆出自大宋。
只可惜令东来未曾现身,否则大宋三大绝顶高手便可同聚一堂。
“那位年轻人……莫非是传鹰前辈的后人?”
众人纷纷打量起鹰缘,因他与传鹰容貌颇为相似,关系不难猜度。
江湖早有传闻,传鹰身边跟了个年轻弟子。
年纪轻轻便已达大宗师巅峰,果然不凡,果真是虎父无犬子,令人惊叹。
耳边议论纷纷,传鹰却不以为意,这等场面本就在预料之中。
反倒是鹰缘耳根发烫,首次面对如此多双眼睛注视,掌心已沁出冷汗。
在万众瞩目之下,传鹰神色如常,步伐沉稳地穿行于闹市之间。
不久之后,独孤求败进城,再度掀起一阵骚动。
“那……那就是独孤求败前辈?”
客栈二楼,西门吹雪目光如刀,紧紧盯着独孤求败,眼底闪过一抹战意。
对方所悟的剑道五境,让他受益良多。
独孤求败忽地抬头,朝客栈方向望去,目光触及西门吹雪时,眼中精芒一闪。
踏!踏!
他脚步微顿,随即径直朝那家客栈走去。
四周宾客见状,顿时哗然。
掌柜慌忙迎上前,声音微颤:“客官,实在没房了……”
“我愿让出房间,请独孤前辈入住!”
“我也订了两间,可腾出一间供前辈歇息。”
话音未落,已有数人主动开口,其中一人更是满脸欣喜。
他怎会想到,竟能借此机会结识传说中的强者?虽是小事,却是难得的情分。
更何况对方乃九州顶尖人物,天人境的存在,何其尊贵!
眼看客栈早已人满为患,独孤求败正欲婉言推辞,忽见章邯走来。
“独孤前辈,殿下早有安排,为您备好了一处别院。”
章邯淡淡扫了眼客栈众人,语气低沉却有力。
“殿下?”独孤求败眉峰微动,眼中精光闪现。
此人既属大秦,口中的“殿下”……自然只有一个可能。
“正是。”章邯点头,“殿下交代,请前辈安心修养,务必保持最佳状态。”
说罢不再多言,转身前行。
即便只是并肩而立,独孤求败也能感受到对方身上那股无形压迫。
望着章邯的背影,独孤求败嘴角微微扬起。
保持巅峰?看来,剑仙之战已在酝酿。
他没有推辞,默默跟了上去。
别人的情他不愿欠,但嬴璟初的安排,却可坦然接受。
“唉……”
方才主动让房的那人轻叹一声,满心遗憾。
差一点,就差一点点啊!
他也知章邯身份,不敢多言,心中惋惜万分——几乎就要攀上一位天人境强者的交情。
旁人虽也失望,但很快又振奋起来,因为他们同样听清了章邯的话。
李太白终于应战了!
消息如野火燎原,顷刻间席卷晋安城的大街小巷。
剑仙出手,举城沸腾,一场惊动天地的对决即将拉开帷幕。
“吹雪,冷静些。”陆小凤望着身旁目光灼灼的西门吹雪,忍不住出声提醒,“那是天人之境的存在,不是你能轻易招惹的。”
他方才分明察觉到老友体内涌动的战意,生怕这位冷面剑客一时兴起,便拔剑挑战那不可测之人。
……
夜色笼罩章邯,因江湖群雄汇聚,晋安城彻夜不封街,市井灯火通明,喧嚣未歇。
有人围炉饮酒,有人高谈阔论,而最热闹之处,自然还是那些红尘深处、笙歌不断的风月之地。
这一夜的晋安,比任何节日都更显繁华,仿佛整座城都在为即将到来的大战屏息以待。
一处幽静庭院内——
嬴璟初静坐于廊下,墨发如瀑,在月光下泛着冷玉般的光泽。
与白日清逸若仙的模样截然不同,此刻他身披黑袍,气息深沉阴郁,哪怕只是沉默不语,也宛如深渊凝视。
焰灵姬立在一旁,手中执壶斟酒,眸光却频频落在他身上,眼底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忧虑。
她清楚得很,公子这般变化,并非伪装,而是体内的魔胎愈发躁动所致。
白昼如谪仙临世,入夜却似魔主降凡。
虽是同一人,可那股来自黑暗的力量,正在悄然侵蚀。
叮铃——叮铃——
风起时,一串清脆的铃音划破寂静,自池畔树梢传来。
焰灵姬神色微凝,抬眼望向那株垂柳。
嬴璟初却不为所动,指尖轻晃杯中酒液,唇角微扬,似早已预料来者何人。
枝叶轻颤间,一道身影悄然浮现——粉纱翩跹,赤足轻踏枝头,脚踝银铃作响。
女子容颜绝丽,笑意盈盈,宛若月下幻影。
即便见惯美色、自信非凡如焰灵姬,也不得不承认,眼前之人,美得令人心悸。
她见那女子目光流连在嬴璟初脸上,又见自家公子嘴角那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心中顿时了然:深夜造访,怕是不安好心。
“阴癸派绾绾,参见殿下。”
女子立于细枝之上,身形轻盈如羽,声音婉转灵动,带着几分勾魂摄魄的魔韵。
焰灵姬眸光一闪:“天魔音?”
她一眼便识破对方手段,却不点破,只冷眼旁观。
对嬴璟初施展这种媚术,简直是班门弄斧。
“天魔音的确动人,”
嬴璟初终于开口,目光直视那女子,语气淡然,“但我更想看看你的天魔舞。”
这话出口,竟让绾绾心头猛地一颤。
她自负美貌无敌,精通惑心之术,可当对上那双如星海般幽邃的眼眸时,竟有一瞬的心神失守,仿佛灵魂被吸入无底深渊。
可怕!这男人太可怕了!
表面毫无魔气波动,可他端坐于此,却像一尊蛰伏的古老邪神,仅凭气场就能令人胆寒。
尤其是对她这样的女子,危险至极。
刹那间,她想起了天榜上的传言——九州第一仙,亦是九州第一魔。
白日为仙,黑夜成魔?
“或许……我来得不是时候。”绾绾强压心绪,勉强扯出一抹笑,声音依旧清甜,“若殿下有意,改日绾绾定当献舞。”
说罢,她欲抽身离去。
此刻她只想远离此地,再多留一秒,恐怕连自己都无法掌控结局。
可就在她转身之际——
一股凛冽寒意骤然笼罩庭院,她的身体瞬间僵住,动弹不得。
无形的压力如山岳压顶,来自那个始终未动的人。
嬴璟初仍坐着,甚至连眼神都没变过,可绾绾却明白:是他在出手。
她脸色微变,心中警钟狂鸣。
而焰灵姬只是静静看着,唇边浮起一丝冷笑——现在想走?晚了。
嬴璟初轻轻一笑,右手随意一拂。
完了……
夜色如墨,嬴璟初的动作让绾绾瞳孔骤缩,一股寒意自脊背窜上头顶,她猛地闭紧双眼。
呼——呼——
风声掠过庭院,粉色轻纱在空中飘散如絮。
肌肤触到凉意,绾绾睁眼低头,看清自己此刻的模样后,瞳孔猛然一震。
只见嬴璟初唇角含笑,目光肆意地打量着她,绾绾脸颊顿时烧了起来,慌忙抬手遮住前襟,指尖都在微微发颤。
“嗤——”
焰灵姬掩唇轻笑,眼中闪过一丝戏谑。
这画面太过熟悉,当年她也曾在这位公子手下吃过这样的亏。
只是她与绾绾不同,一个是阴差阳错被卷入,一个是自己送上门来罢了。
“灵姬,把琴拿来。”嬴璟初淡淡开口,将酒杯搁在一旁石案上,眸光未离绾绾,“天魔舞若无乐声相衬,岂不缺了几分韵味?”
“是,公子。”焰灵姬应声而去,走过时还不忘朝绾绾投去一瞥,见她脸色僵白,忍不住抿嘴一笑,转身步入房中。
望着那抹远去的红影,再对上嬴璟初似笑非笑的眼,绾绾心知今晚已无退路。
这一舞,跳也得跳,不跳……后果更不堪设想。
跳完或许还能全身而退,若是抗命,恐怕连走都走不了。
“殿下……夜露重,可否容我……”绾绾低头看了看身上几近透明的薄裳,声音微颤,满是窘迫。
“不必。”嬴璟初打断她,眼神却毫不避讳地流连其上,带着几分玩味,“如此正好,更添风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