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出生到现在,锦衣玉食的小王子头一回感受到窘迫。
自己莫名其妙出现在垃圾星,为了生存捡垃圾充饥,现在还没人找到他。
找到他的还是海盗星团。
如果被抓到后肯定会被当作人质要挟父王。
他不想给帝国添麻烦。
他不敢再一个人呆着,在慕年再次进入丛林后他鼓起勇气也跟了上去。
不出意外。
又跟丢了。
黑暗的环境下小黑炭像隐身了一样。
抬头望着神秘璀璨的黑眸,像认真许下某种庄严诺言道:“我回帝都会报答你的。”
“滋----"肉冒着油。
好大块饼。
慕年看了看滋滋作响的烤肉,也没有为难小孩,毕竟自己是20岁的灵魂,跟人家真小孩没有什么好计较的。
嗯,今天就当今日行的第二善。
“怎么找过来的?不怕了?”
慕年一边给司野澜一大块兔子肉,一边自己大口大口往嘴里塞肉,眼睛还警惕的看着周围。
“你是怎么找到这的?”
“我,我不想一个人呆那,就跟过来了,然后跟丢了,看到远处有火光。”
“然后你就闻着味过来了?”
司野澜低头啃着肉,脸又开始红了“嗯……”
慕年看着几种色彩都出现在一张脸上觉得稀奇又好笑。
看着小家伙头越埋越低,自己再看他,他的脸都要埋在肉里了。
到时候那张脸上又是灰,又是血,又是油的。
更好笑了。哈哈哈。
说他运气不好吧,被那帮人看上.
说他运气好吧,在林子瞎转悠都可以碰到自己。
“你没被蛇咬?”
“没有。”司野澜小口小口地咬着手里那块滚烫的肉。
肉很香,是他从未尝过的、带着粗粝野性的滋味。
这种情况下都吃的那么娇气。
不知道是哪个大家族的孩子。
既然蛇没有咬他,还带着他追自己那么久。
不会他也是蛇群送给自己的食物吧?
慕年表情突然有点奇怪。
“怎么了吗?”司野澜看着对方的表情停下进食的动作。
“没什么。”慕年摇摇头。
他还以为那群蛇当初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追他跑了几公里。
慕年起身往河边走去。
“你要去哪?”灰扑扑的小孩把木棍上的肉几口塞入嘴里,迅速起身往慕年那跑去。
慕年转身看着此时毫无形象包着满口肉的小孩,无语道:“把肉吃完再和我说话。”
蹲下身准备洗他的脏衣服。
“你好脏,要不也洗洗?”慕年诚恳建议。
司野澜看了看现在脏兮兮的自己。
“现在干净水源可少的很,洗一次少一次。”
司野澜看着眼前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小孩陷入纠结。
慕年已经蹲在河边那块相对平整的石板上了。
他正奋力搓洗着那件几乎看不出本来颜色的破布上衣,动作带着一种与稚嫩外表极不相符的熟练和麻利。
哗啦哗啦的水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他瞥了一眼旁边呆立着的小孩,脏兮兮的腮帮子还一鼓一鼓地像只小仓鼠。
再次“诚恳”建议道:“喂,真不洗洗?你这脸,画地图似的,红一块黑一块油一块,凑一起都能当抽象派艺术品了。”
他甩了甩湿淋淋的上衣,水珠溅开,“现在干净水源可金贵得很,洗一次少一次。当然,你喜欢就这样当我没说。”
小孩被说得脸颊发烫,下意识地想用手背去擦脸,又怕把油污抹得更开。
他低头看着自己污秽不堪,又布满细小划痕和不明污渍衣服和手。
再看看慕年那双在火光和水光映照下显得格外灵活的小黑手。
前面这个黑黑的小孩,虽然皮肤黑,但是全身上下是干净的。
他趴在他背上的时候,闻到他身上有好闻的奶香味。
反观自己不用细嗅就可以闻到一股难闻的味道。
一丝难以言喻的羞耻感悄悄爬上心头。
他可是帝国皇室最受宠的孩子……可现在……他慢慢挪动脚步,走到河边,蹲在离慕年近一点的下游位置。
“这……水……”
司野澜的声音含混不清,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嫌弃和为难:“真的可以……用来清洗身体吗?它看起来……不太……洁净。”
慕年停下动作,像看外星生物一样看着他,黑曜石般的眼睛里满是不可思议:“你是不是没搞清楚状况?这里是垃圾星,不是你家后花园。”
“你以为我想在这儿洗衣服吗?这里的水源大多数已经被废料彻底污染,遇到这种自然流动的水源,已经走运了。”
内心天人交战。
洁癖的抗拒和对危险的恐惧激烈交锋,最终,后者占了上风。
“我……我洗。”他像是下了巨大的决心。
他学着慕年的样子,小心翼翼地蹲在河边,伸出小手,指尖试探性地碰了碰水面。
冰凉的触感和那股难以形容的气味让他立刻缩了回来,小嘴抿得紧紧的。
慕年看着他这副视死如归的样子,差点没绷住笑出声。
他把洗得差不多的破布拧干,扔到旁边司野澜身边。
“行了,别跟碰毒药似的。赶紧洗。”
司野澜捡起布,打湿水,看到旁边一个闪光的东西。
捡起来一看是一把匕首。
在火光的照耀下,映出一张模糊的脸。
司野澜凑近了些。
映出脸上大面积灰扑扑的,几道干涸发暗的血痕格外醒目,脸颊上蹭着大片的油光,额发被汗水和灰尘黏成一绺一绺,狼狈地贴在脑门上。
这……这哪里还是宫里那个永远衣着光鲜,一丝不苟的小王子?
一股巨大的委屈猛地冲上鼻尖,酸涩直冲眼眶。
司野澜慌忙低下头,死死盯着自己脏兮兮的鞋尖,小肩膀控制不住地微微抽动起来。
“父王……”
他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细小得像蚊子哼哼:“父王说……皇室要有威仪……不能……不能失仪……”
泪水终于还是没忍住,大颗大颗地砸落在土地上。
慕年搓衣服的动作顿住了。
又怎么了这是?
他侧过头,看着那个缩成一团,肩膀一耸一耸的小灰球,小小的背影显的单薄。
本想出声呵斥几句,他妹妹都没娇气成这样,洗个澡怎么那么多戏。
但很快脸上的讥诮褪去,只剩下一点无奈。
二十岁的灵魂在四岁的躯壳里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