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到了萧玦的生辰，按规矩要在王府设宴，请京中的皇亲国戚与大臣赴宴。苏凌薇作为王妃，自然要亲自打理宴席的琐事。
青禾与青黛帮着清点食材，看着单子上密密麻麻的菜名，苏凌薇忍不住咋舌：“这宴席要摆三十桌，光是菜式就有五十多道，会不会太隆重了？”
张嬷嬷一脸慈爱道：“王爷往年的生辰都因身体不适简办，今年王妃进门，王府有了女主人，再加上王爷寒毒好转，该好好办一次，也让旁人看看，王爷的身体已无大碍。”
正说着，林墨匆匆走了进来：“王妃，您父亲御史中丞苏大人携妻女来了，说是给王爷贺寿，此刻正在前厅等着。”
苏凌薇握着笔的手猛地一顿 —— 她的嫡姐苏凌玥，正是原本该嫁给萧玦的苏家大小姐，当初以 “王爷寒症凶险，恐累及性命” 为由，逼着自己替嫁，如今却巴巴赶来，不知又打着什么主意。她指尖在宣纸上掐出浅浅印痕，很快又恢复平静：“知道了，我去前厅看看。”
前厅里，苏云生正陪着萧玦说话，话里话外都在打探王府近况，眼底藏着攀附的急切。苏凌玥站在一旁，穿着一身藕荷色撒花罗裙，裙摆绣着细密的缠枝莲纹，走动时裙摆摇曳，像是要把满室的光都拢在身上。她头上插着累丝嵌宝金步摇，随着她频频侧目萧玦的动作，步摇上的珍珠坠子轻轻晃动，折射出细碎的光，却衬得她眼底的急切愈发明显。
看到苏凌薇进来，苏凌玥眼中先闪过一丝轻蔑，随即又换上娇柔的笑，提着裙摆快步上前，亲昵地去拉苏凌薇的手：“妹妹，许久不见，你在王府过得还好吗？我瞧着你脸色比在相府时红润多了，想来王爷待你是极好的。”
她的指甲涂着蔻丹，指尖带着浓郁的熏香，苏凌薇下意识地侧身避开，只淡淡颔首：“托福，一切安好。姐姐今日来，是为王爷贺寿的吧？”
“自然是。” 苏凌玥的目光越过苏凌薇，落在萧玦身上，语气瞬间软了几分，“王爷今日气色真好，想来寒症是大好了。我特意让厨房做了王爷从前爱吃的莲子羹，一会儿让人送来给王爷尝尝。”
萧玦端着茶盏的手没动，眼帘微垂，遮住眼底的冷淡，只淡淡 “嗯” 了一声，连多余的眼神都没给她。
很快到了宴席时间，宾客陆续到场，萧玦作为主人，需在前厅应酬。苏凌玥借着 “苏家女眷” 的身份，寸步不离地跟在萧玦身边，一会儿为他斟酒，一会儿替他挡酒，忙得不亦乐乎。
“王爷，这杯葡萄酒是西域进贡的，口感清甜，您尝尝。” 苏凌玥端着酒杯，小心翼翼地递到萧玦面前，手指几乎要碰到他的手。
萧玦却没接，反而侧身避开，对身边的林墨说：“林墨，替本王接了。”
林墨上前接过酒杯，动作恭敬却带着疏离，明显是在替萧玦划清界限。苏凌玥的手僵在半空，脸上一阵发烫，却还是不肯放弃，又拿起公筷，夹了一块水晶肘子放在萧玦碗里：“王爷，这肘子是用文火慢炖了三个时辰的，入口即化，您多吃点补补身子。”
萧玦看着碗里的肘子，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 —— 他素来不喜油腻，两人相识多年她就知道，如今却故意为之，显然是慌了分寸。他没动筷子，只淡淡道：“本王近日在调理身体，饮食需清淡，多谢苏小姐费心。”
“苏小姐” 三个字，把两人的距离拉得极远。苏凌玥的脸彻底白了，却还是强撑着笑道：“是我考虑不周，王爷莫怪。”
不远处的苏凌薇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手中握着酒壶，正为旁边的长公主斟酒，动作平稳，仿佛没看到那边的闹剧。可只有她自己知道，指尖握着酒壶的力度有多紧 —— 苏凌玥的谄媚，萧玦的冷漠，都在她心里轻轻划着，让她想起她与萧玦两人同屋而居的这些日子，萧玦为她留的热饭，为她披的披风，那些细碎的暖意，此刻竟让她有些恍惚。
“王妃在看什么？” 长公主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看到萧玦与苏凌玥，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那位就是苏家大小姐吧？当年不肯嫁，如今倒这般殷勤，真是……”
“长公主说笑了，姐姐许是感念王爷对苏家的照拂，才格外尽心。” 苏凌薇收回目光，语气平静地转移话题，“这道翡翠白玉汤是用新鲜的莼菜和豆腐做的，口感清爽，您尝尝。”
长公主笑着尝了一口，赞道：“果然好喝，还是王妃会打理膳食。玦儿能有你这么个贴心的王妃，真是他的福气。”
苏凌薇笑了笑，没再说话，目光却不自觉地又飘向萧玦那边 —— 不知何时，苏凌玥竟拿着一支玉笛，站在萧玦面前：“王爷，当年您教我吹的《凤求凰》，我一直没忘，今日为您吹奏一曲，祝您生辰快乐。”
说着，她便要抬手吹笛。萧玦却突然开口，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冷淡：“不必了。本王今日身子不适，听不得喧闹。林墨，送苏小姐去偏厅歇息。”
林墨上前一步，语气恭敬却带着强制性：“苏小姐，请。”
苏凌玥握着玉笛的手猛地收紧，笛身几乎要被她捏碎。她看着萧玦冷漠的侧脸，又看向不远处苏凌薇平静的目光，终于再也撑不住，眼圈一红，转身跟着林墨走了。
宴席过半，萧玦应酬完宾客，走到苏凌薇身边，见她还在为宾客布菜，便接过她手中的公筷：“我来吧，你歇会儿。”
苏凌薇愣了愣，看着他熟练地为旁边的老将军布菜，动作自然，与方才对苏凌玥的冷漠判若两人。她心中那道 “一年之约” 的防线，竟又悄悄松动了一角。
“方才……” 萧玦布完菜，凑到她耳边轻声说，“我没让她吹笛，你别多想。”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苏凌薇的脸颊瞬间热了起来，连忙低下头，避开他的目光：“王爷多虑了，我没有多想。”
萧玦看着她泛红的耳尖，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笑意，没再说话，却默默将她面前的酒杯换成了温热的茶水 —— 他知道她不善饮酒，方才应酬时已喝了不少。
不远处的青禾与青黛看到这一幕，相视一笑，悄悄退到一旁。她们看得明白，王爷对王妃的心思，早已不是 “约定” 那么简单；而王妃对王爷，也早已不是最初的疏离。
宴席结束后，宾客散去，苏凌薇收拾完残局，回到主院时，发现萧玦正坐在桌边，桌上放着一碗温热的莲子羹。“这是厨房刚炖的，你尝尝。” 萧玦推过碗，语气自然，“今日你忙了一天，辛苦了。”
苏凌薇看着碗里的莲子羹，突然想起苏凌玥白天说的 “特意做了王爷爱吃的莲子羹”，心中莫名有些酸涩，却又带着一丝暖意。她拿起勺子，轻轻舀了一勺，入口清甜，正是她喜欢的味道 —— 萧玦记得她的喜好，却不记得苏凌玥的。
“王爷，” 苏凌薇放下勺子，轻声问，“你为何对苏凌玥那般冷淡？”
萧玦抬眸看她，眼底带着认真：“我与她本就无瓜葛，当日她不肯嫁，如今又来纠缠，本王为何要给她好脸色？况且……”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我已有王妃，自然要与其他女子划清界限。”
苏凌薇的心猛地一跳，避开他的目光，拿起莲子羹快速喝了起来，却没发现，萧玦看着她略带慌乱和闪躲的背影，眼底的笑意越来越深。
夜色渐深，主院的灯火依旧明亮。苏凌薇躺在纱帐内侧，听着萧玦平稳的呼吸声，心中那点关于 “离开” 的念头，竟第一次变得模糊起来。她开始想，或许这一年之约，未必是终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