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雕翎箭破空而来的锐响刺破空气,苏凌薇几乎是凭着本能扑了出去。她甚至没看清箭的轨迹,只知道那冰冷的金属尖刃正对着萧玦的胸口 —— 那里藏着他寒毒的命脉,一旦中箭,便是神仙难救。

“噗嗤” 一声闷响,箭簇穿透衣料、扎进血肉的声音格外刺耳。苏凌薇只觉得后背一阵剧痛,像是有团火在骨缝里烧,力气瞬间从四肢百骸抽离。她回头望了萧玦一眼,见他脸色惨白地伸着手,眼底满是惊恐,想开口说 “我没事”,却连半个字都吐不出来,眼前一黑,重重摔在萧玦怀里,彻底失去了意识。

“薇薇!” 萧玦接住她软倒的身体,指尖触到后背温热的血渍,像是被滚烫的烙铁烫到一般。寒毒还在体内肆虐,冷意从骨髓里往外冒,他的牙齿都在不受控制地打颤,可抱着苏凌薇的手臂却稳得惊人。方才还需靠内力压制的痛苦,在看到她染血的衣襟时,竟被滔天的恐惧与心疼压了下去。

“保护王爷!清理余孽!” 林墨嘶吼着扑向最后几名刺客,暗卫们也红了眼,刀刃挥舞得越发凌厉。可萧玦根本没心思看这场收尾的打斗,他小心翼翼地将苏凌薇打横抱起,玄色锦袍瞬间被她后背的血浸透,黏腻地贴在两人身上。

“薇薇,醒醒,别睡……” 他低头贴着她的耳边,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寒毒引发的颤抖让他的气息都不稳,却还是一遍遍地唤她,“我们马上就到行宫了,你再撑撑,好不好?”

山路崎岖,碎石硌得他膝盖生疼,冷风卷着尘土扑在脸上,可他只觉得怀里的人越来越轻,越来越冷 —— 那是失血的征兆。他不敢跑,怕颠簸加重她的伤势,只能迈着踉跄的步子,一步一步往前挪,每走一步,后背的冷汗就多一分,寒毒像是要趁虚而入,冻得他五脏六腑都在疼,可他死死咬着牙,连一声闷哼都不肯发。

“王爷!前面有座土地庙!” 暗卫陈明清理完刺客,快步追上来,见萧玦脸色惨白如纸,怀里的苏凌薇毫无动静,急得声音发颤,“太医的车驾就在后面,属下这就去催!”

萧玦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不远处的山坳里立着一座小小的土地庙,屋檐上的茅草虽有些破败,却能暂时遮风。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加快脚步,快到庙门口时,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幸好陈明及时扶住他,才没让苏凌薇磕到。

萧玦缓了口气,继续抱着苏凌薇往土地庙走,寒毒已如附骨之疽般啃噬着他的四肢百骸。每走一步,胸口就像被冰锥扎着疼,指尖不受控制地发抖,连玄色锦袍都被冷汗浸得发潮。可他怀里的力道却丝毫未松 —— 苏凌薇的后背还插着那支雕翎箭,箭羽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每晃一下,就像有针在萧玦心上扎一下。

“薇薇,撑住,马上就到了。” 他低头贴着她的耳畔,声音嘶哑得几乎不成调,气息里带着寒毒发作的冷意,却还是努力放柔,“太医就在后面,你不会有事的。”

苏凌薇靠在他怀里,双眼紧闭,脸色白得像纸,嘴唇泛着青紫色,只有微弱的呼吸证明她还活着。箭尖穿透了她的外袍和中衣,暗红色的血顺着箭杆往下淌,染透了萧玦的衣襟,黏腻的触感让他心脏揪得更紧 —— 这血,是为他流的。

土地庙就在前方不远处,低矮的土墙爬满青苔,庙门半掩着,透着昏黄的光。萧玦看到太医院院判正站在门口焦急张望,身后跟着两个捧着药箱的小太监。他几乎是踉跄着冲过去,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慌乱:“李院判!快!快救她!”

李院判见此情景,也顾不上行礼,连忙让小太监推开庙门,清理出一块干净的木板:“王爷,快把王妃放在这儿!老臣这就诊治!”

萧玦小心翼翼地将苏凌薇放在木板上,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她。他想伸手去碰她的脸,却发现自己的手冷得像冰,又慌忙缩回来,在自己滚烫的衣襟上蹭了蹭,才敢轻轻拂开她额前的碎发。

“箭伤很深,穿透了肩胛,万幸没伤到心脉。” 李院判剪开苏凌薇的衣襟,看到伤口时眉头紧锁,“箭杆是纯铁打造,拔箭时需格外小心,稍有不慎就会撕裂血管。浔儿,取麻沸散和止血钳来!”

“是,师傅!”小徒弟沈浔连忙递上药箱,李院判用银针在苏凌薇的穴位上快速扎下,先封住她的血脉,又用沾了麻沸散的棉团敷在伤口周围。萧玦站在一旁,死死盯着那支箭,指节攥得发白,指缝里都渗出了血 —— 他恨自己刚才没能拦住她,恨自己寒毒发作连保护她的力气都没有。

“王爷,您寒毒发作得厉害,不如先坐下歇息,老臣会尽力救治王妃。” 李院判擦拭银针的手顿了顿,目光扫过萧玦扶在床柱上的指节 —— 那里已经因用力过度泛出青白,玄色衣袍下隐约渗出冰雾,将床幔边缘凝结出细小冰晶。

“不用。” 萧玦喉间溢出压抑的闷哼,骨节分明的手指狠狠掐进掌心,指甲刺破皮肉却浑然不觉。他死死撑着床前鎏金鹤烛台,烛火在寒毒侵蚀下明灭不定,将他眼底的血丝染得猩红如血,“我在这儿等她醒。”

李院判望着王爷后腰洇开的大片湿痕 —— 那是寒毒发作时渗出的冰魄,一旦沾染空气便会凝结成霜。老大夫长叹一声,颤抖着双手握住箭杆,腕间银针突然无风自动。随着 “噗” 的闷响,带血箭杆抽出的瞬间,萧玦踉跄着扶住床栏,喉间腥甜翻涌,却硬生生将咳意咽回腹中。

暗红色血泉如注,苏凌薇身下素白衣裙晕开狰狞血花。李院判白发颤抖,枯瘦手指捏着止血包扎用的棉布,手关节咯咯作响,撒金疮药时几乎将半瓶药粉尽数倾洒。层层纱布裹上伤口的刹那,庙门口突然传来急促脚步声,萧玦如困兽般转头,凛冽杀意吓得侍卫扑通跪地:“王、王妃的药煎好了!”

昏迷中的苏凌薇突然剧烈抽搐,冷汗浸透的额发黏在苍白如纸的脸上。她紧攥被角的手指突然松开,虚弱的呢喃混着痛苦的呜咽:“王爷…… 别…… 动武……” 话音未落,喉头溢出的血沫染红了唇角。

萧玦猛地跌坐在床边,寒毒发作的颤抖瞬间蔓延全身。他颤抖着拂开她染血的鬓发,将她冰凉的手贴在自己滚烫的脸颊上,指腹抚过她掌心因采药留下的旧疤:“我不动武,我听你的……” 滚烫的泪砸在她手背上,惊起一片细密的血珠,“薇薇,你快醒过来……好不好……我还有好些话要对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