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兰鸢在大堂的沙发坐下来。
脸上热意还未减退,她用手给自己扇风降温,扇着扇着忽然就停了。
手心上似乎仍残留着某种软中带硬、硬中带软的触感,沈兰鸢看着摊开的掌心,犹豫了下她是不是该去洗个手,又觉得洗手像是掩耳盗铃的行径。
刚才那一摔,本来手往纪云野身上撑的那一下是可以撑住的,但她还是借机故意跌进他怀里。
要搞定这种花花公子,可能几十句言语撩拨都不如一下肢体接触来得有用。
只是第一次做投怀送抱这种事,难免紧张得脸红心跳。
不过一回生二回熟,下回应该就好了。
就当是抱一只将近一米九的大型犬。
“鼻子没撞歪,脑子撞傻了?”
低懒声音在耳畔响起的同时,还有一只手在她眼前晃。
沈兰鸢沉浸在复盘中的思绪被拉回来,抬眼又看见纪云野那张薄挂笑意的脸。
心脏突突地跳了一下。
“纪律师还有事?”她故作镇定。
纪云野俯身睨着她:“你在这里做什么?”
“打车。”说着她点开了手机上的打车软件。
“去哪?我送你。”
“博……”
只说了一个字沈兰鸢就意识到不对,卡壳了一下,改口:“不麻烦你,我打车就行。”
但她手比脑子还要快,说话间指尖已经点到了打车软件的历史记录。
屏幕上「博物馆」几个大字像是单独开了关怀模式,老花三百度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沈兰鸢欲盖弥彰地将屏幕侧了侧。
再瞟向纪云野时,被他意味深长的目光撞个正着。
他唇角勾了下,玩味轻笑:“都逃出来了还要回去啊。”
“…………”
沈兰鸢已经懒得跟他说话了,带着种他说半夜看太阳都认了的自暴自弃,点了点头。
然后也不管他能不能看见,朝他飞快地晃了晃屏幕,装出一副着急要走的样子,起身:“我车到了,纪律师再见。”
纪云野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写字楼大门口,唇边勾起散漫的弧度。
跑得挺快。
睁眼说瞎话的本领更是让人叹为观止。
刚才她明明只点了地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打的什么车,不用呼叫就能秒到。
-
沈兰鸢在博物馆待了几个小时,刘叔接她回到沈家已经将近晚饭时间。
进门就听见客厅里传来说话声。
“你爸真是,让你去欧洲那些地方,连口好吃的都没有,你看你,去一个月回来人瘦成什么样子。”
“也不能这么说,那边的洋妞就挺好吃的。”
“说话没句正经……”
沈兰鸢走进客厅时,关令仪正在拉着沈昱驰前后左右地端详。
继承了沈政安一半的好基因,沈昱驰长得还过得去,五官端正,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
但他身上全然没有沈政安那种伪君子的温文尔雅,而是浑身上下一股轻狂浮浪的膏粱纨绔劲儿。
即使多年不见,沈兰鸢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母慈子孝的一幕因她的出现而中断。
在她走进来的那刻,沈昱驰就发现了她。
他嘴角扯起一道弧线,笑容透着一股子玩兴和恶劣,盯着她看的眼神像在打量一只任他捉弄亵玩的笼中鸟。
“二姐回来了啊。”
他一副状似关心的口吻,但每个咬字都透着让沈兰鸢厌烦的谑浪。
关令仪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眉头在见到沈兰鸢的下一秒皱了起来,语气不悦:“回来了也不知道出个声。”
闻言,沈兰鸢低眉顺眼地叫了她一声“关姨”。
关令仪冷眼看着她,只扯了下嘴角,什么都没说。
沈兰鸢站在一侧,静了几秒才再次轻轻出声:“我先回房间了。”
说完没等关令仪发话,转身往楼梯走。
关令仪往她的背影剔了一眼,嫌弃道:“在国外待几年,礼貌都被洋鬼子吃了。”
沈兰鸢上楼的脚步未停,仿佛没有听见。
佣人叫她下楼吃晚饭的时候,沈政安和沈青玥也都回到了,餐厅里是久违的热闹。
可能是她下楼的动作慢了几秒,沈家人没有等她开饭。
沈兰鸢在角落的位置坐下来,安静地吃东西。
沈政安问起沈昱驰去瑞士考察的心得,沈昱驰随意应着,说了几嘴苏黎世拍卖行和日内瓦自由港的情况敷衍了事。
聊到工作,沈青玥提起珠宝公司的周年庆典。
“阿驰,既然你回来了,明晚我们一家人一起去露个脸?公司在西郊山上包了间度假酒店……”
不等她说完,沈昱驰想都不想地摆手拒绝:“别搞我,我时差都没倒过来。”
关令仪也在一旁帮腔说让他休息几天。
这些话题向来不需要沈兰鸢参与,他们口中的“一家人”当然并不包括她。
她不动声色地扮演着一个又聋又哑的透明人。
餐桌上像竖着一层无形的结界,将空间分成泾渭分明的两边,一边热闹一边安静。
吃完饭,沈兰鸢自觉地主动消失。
她刚踏上楼梯没几步,一串懒梭梭的脚步声从她身后靠近。
步子踩得拖拖沓沓的,在木质台阶上趿拉出难听的声调。
不用回头看沈兰鸢也知道是谁。
这屋子里只有沈昱驰会这么幼稚,总爱跟在她身后吓唬她,搞一些诸如揪头发、放小虫子的恶作剧。
以前她是挺害怕的,听见他跟在身后的脚步声就控制不住瑟瑟发抖。
现在?
沈兰鸢背着他冷冷扯了下唇,步伐没停,继续不紧不慢地往上走。
好在十年过去,沈昱驰也有所长进,没再搞那些小学生把戏,两人相安无事地上到三楼。
从楼梯口出来,沈兰鸢就要拐进走廊,沈昱驰在这时一把攥住了她手腕。
“二姐,走这么快做什么,这么多年没见,不跟我叙一下旧?”
“我跟你没什么旧好叙的。”
沈兰鸢扭了下手腕想挣脱,沈昱驰扣住她没放,甚至加重了力道,猛地一扯将她扯到面前。
“那曹非呢?”他嘴角噙着一抹邪笑,阴恻恻的语气,“你说,要是曹非知道你回来了会怎么想。”
沈兰鸢脸色冷淡:“我哪知道禽兽会怎么想,作为同类,要不你去问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