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昱驰噎了下,本来笑着的脸明显僵了一僵。
但他很快又恢复那副阴森的神情,笑得愈发扭曲。
“几年不见,二姐也会骂人了。”
沈兰鸢懒得浪费表情跟他周旋,冷声道:“放手。”
沈昱驰不但没松开她,还伸出另一只手扼住她的脖颈,拇指一顶迫使她抬起头来,目光在她脸上打了个转。
“也更招人了。”说着他哼笑了声,话锋一转,“知道曹非当年在你跑去英国之后说什么了吗?”
喉咙被他扼住,沈兰鸢想掰开他的手指,没掰动。
“他十年前说的话你都惦记着,你暗恋他?”
沈昱驰被她说得又是一愣,反应过来他手上一个用力将她掐得更紧:“牙尖嘴利。”
“你三句话两句离不开曹非,不是暗恋他是什么。”
沈兰鸢呼吸都有些不畅了,说话间,她眸子往下瞥了眼,找准角度。
沈昱驰没接她的话,扯唇笑了笑:“还记得你拿螺丝刀往曹非手上捅的那下吧?”
他低头凑到沈兰鸢耳边,刻意压低嗓音:“曹非说,要是再见到你,一定把你弄死在床上。”
在他看不到的角度,沈兰鸢已经微微屈起了腿,准备用力抬膝往上顶。
就在这时——
“少爷,先生请你去书房。”
女佣的声音传来,打破楼道口剑拔弩张的气氛。
沈昱驰侧眸瞥过去一眼,缓缓松开了扼在沈兰鸢脖颈上的手。
沈兰鸢不着痕迹地将抬到一半的腿放下来。
要是再迟一秒,沈昱驰就会知道她现在不但会骂人,还会杀人。
当着女佣的面,沈昱驰装模作样地替她理了理旗袍的领口,皮笑肉不笑地说:
“二姐,那我晚点再找你叙旧。”
-
那之后,沈兰鸢一直等着沈昱驰给她找事。
没想到沈昱驰没给她找事,反倒他自己先摊上事了。
第二天晚上沈兰鸢睡得昏昏沉沉的时候,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
敲门的女佣一脸焦急:“二小姐,不好了,少爷被扣在警局了。”
沈兰鸢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开口时带着困顿:“所以?”
她平静得过分的神情和语气明显在问:跟我有关系?
女佣顿了顿,解释道:“先生、太太,还有大小姐都去了西郊出席公司的周年会,我刚才打过他们的电话,没打通。”
沈兰鸢已经醒透了,但脸上仍然挂着那副漠不关心的表情,她倚在门框上,懒懒地打了个哈欠:“那你找沈政安的秘书。”
“这……”女佣吞吞吐吐地说,“未经先生同意,就给外人说家里的事情不好吧?”
“没看出来我也是个外人吗。”沈兰鸢语气淡淡。
在这个家干活的哪个佣人会看不出来她这个二小姐不受待见。
明明知道她跟沈昱驰之间的仇恨,还大半夜上来敲她的门,无非是要将烫手山芋扔给她。
要是明天沈政安怪罪下来,就能用一句“我跟二小姐说过了”摘清自己的责任。
“二小姐说笑了。二小姐您姓沈,怎么会是外人呢。”女佣说得真情实感。
沈兰鸢冷眼睨着她,问:“你刚来沈家吗?”
“来一个星期了。”
一个星期足够把该打听的都打听清楚了,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
况且沈兰鸢认得这个女佣,昨天撞见沈昱驰掐她脖子的,可不就是她吗。
沈兰鸢多打量了她两眼,换了个问题:“沈昱驰犯什么事了?”
这烫手山芋她还真不得不接。
现在还没到跟沈政安翻脸的时候,在他面前她还得继续维持乖乖女的人设。
女佣说:“打电话来的警察说,少爷涉嫌交通肇事罪,暂时要留置在警局。”
“哪个警局?”
得到答案后,沈兰鸢面无表情地扔下一句“叫刘叔备车”,摔上了房门。
大半夜被人从床上叫起来去局子捞自己的仇敌,她实在给不了任何人好脸色。
她洗了把脸,换了套出门的衣服,准备下楼的时候忽然想到——
这种苦不能只有她一个人受。
既然涉嫌犯罪,那就应该找律师。
于是她给通讯录里某位知名大律师拨去电话。
电话响了将近一分钟才接通,纪云野声线里带着刚睡醒的沙哑以及被打搅了睡眠的不爽:
“小姐,大半夜不睡觉,有事?”
为了把戏演得逼真,沈兰鸢用力在自己的大腿上掐了掐。
没想到下手太狠,一下就痛得她眼泪差点飙出来,硬是把七八分的着急哭出了十二分的感觉:
“纪律师,沈……我弟弟被扣在警局了,你一定要帮我。”
她说完,电话那端沉默了一阵子。
“先别哭。”纪云野再开口的声音软了不少,“说说看是怎么回事。”
沈兰鸢将她知道的、极其有限的信息都给他说了,又把警局的地址给他发了过去。
从沈家到警局的路程说短不短说长不长,沈兰鸢困得要死,一路上都在不停地打哈欠,眼泪直流。
车子停在警局门口时,她困得脑子都混沌了,揉了好几下眼睛才慢腾腾地下车。
刘叔刚把车子开走,后方一道炽亮的车灯照过来,灯光刺眼,她下意识抬手挡了挡。
冰蓝色的柯尼塞格滑到她身侧,停稳。
驾驶座车门打开,纪云野下车走到她跟前,低头看她几秒,问:“还在哭?”
沈兰鸢睁开困顿的眼睛:“我没哭。”
可是她看不到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
路灯的柔光下,她没化妆的脸呈现出一种清透无瑕的白,对比之下,她眼眶那点红显得尤为清晰。
更别说她眼睛里还漫着一层水光,潋滟如被晨露打湿的茉莉。
“我没哭”这几个字便失去了说服力。
纪云野回身到车里抽了几张纸巾。
“行,知道你没哭。擦擦眼泪,等会儿进去警察同志以为我欺负你。”说着拉起她的手,将纸巾塞到她手心。
说了她没哭啊,没哭擦什么眼泪。
沈兰鸢望着他,眨了眨半湿的眼睫,双眼有些迷蒙。
她这副样子落到纪云野眼中,像是下一秒就又要哭出来。
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莫名的一阵闷,像水漫过胸口时那种轻微的挤压感,让人微微不适。
见她久久没有动作,纪云野将纸巾拿回来,捏着她的下巴把她脸抬起,轻轻帮她拭去眼角的湿润。
“哭什么。”他放慢了语速,温柔得好像在哄小孩。
“交通肇事罪多数也就进去蹲个一年半载,最高刑也不过是七年以上有期,再怎么严重都死不了。”
“现在什么情况还不清楚,是不是哭太早了?再说了,就算闹到要上庭,不还有我?”
他一句接一句地安慰,沈兰鸢混沌的脑子慢慢清醒了。
“我真的没哭。我只是太困了。”
她怎、么、可、能会为沈昱驰哭!
要是沈昱驰真要蹲大牢的话,她简直想跑到天安门广场连放一百响礼炮。
解释完,她感觉到托住她下巴的、属于男人的手指微微顿了下。
“……”
纪云野松开她:“不早说?”
沈兰鸢还是那句:“我太困了。”
“……”
纪云野又问:“那在电话里?”
这下轮到沈兰鸢哑声了。
她就这么睁着一双漂亮而无辜的眼睛,眼巴巴地看着他。
“……”
纪云野再一次语塞。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哭?
无非是半夜把他骗出来的小把戏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