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朝中那些世家大族的老臣,他们看杨家那副暴发户的嘴脸,也早就看不顺眼了!只要有人带头,他们一定会群起响应!”
“到时候,满朝文武,跪满太极殿!我就不信,父皇能顶得住这悠天的舆论,能冒着天下之大不韪,一意孤行!”
李亨的计划,很直接,他与李璘的想法不一样。
他还是要阻止。
他要用满朝文武的唾沫,去淹没父皇那荒唐的念头。
他要用祖宗的礼法,去捆住父皇那颗早已偏离了轨道的心。
这不再是单纯的家事,而是一场蓄谋已久的政治风暴。
“好。”
“皇兄,你尽管放手去做。明日朝堂之上,我必与你同声同气。”
“绝不能让杨玉环那个女人,坐上皇后的宝座!”
······
翌日。
天色大亮,卯时的钟声在长安城上空回荡。
永王府的马车碾过青石板路。
李璘端坐车中,闭目养神。
他听着车外传来的市井之声,小贩的吆喝,车马的喧嚣,孩童的嬉闹。
这是大唐的清晨,鲜活而富有生机。
马车在宫门前停下。
李璘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紫袍玉带,步履沉稳地走下马车,朝着那座象征着帝国权力之巅的太极殿走去。
踏入太极殿。
圣人李隆基尚未临朝。
太子李亨也未到。
满朝文武,或三五成群,或两两相对,正低声交谈着。
李璘寻了自己的位置站定,眼帘微垂,却将周围的一切尽收眼底。
他能清晰地捕捉到那些官员脸上混杂着兴奋、惊愕、鄙夷与幸灾乐祸的复杂神情。
“听说了吗?昨夜宫里传出来的消息……”
绯色官袍的中年官员,压低了声音。
他身边一个年纪稍长的官员,捋着自己的山羊胡:“非也,非也。此事早有预兆。你没见右相大人最近那春风得意的模样么?”
“你是说……圣人真的要……要册立新后了?”
“八九不离十了!”
“这可是国之大事!我大唐自则天武后之后,中宫之位悬空已久。如今圣人春秋鼎盛,册立新后,方能母仪天下,稳定国本啊!”
他说得冠冕堂皇,脸上却是一副等着看好戏的表情。
“那……你们猜,会是谁有此天大的福分,能母仪天下?”
这个问题一出,周围几个竖着耳朵偷听的官员,也都凑了过来。
“还能有谁?如今宫中,最得圣宠的,不就只有那位了么?”
官员朝着兴庆宫的方向努了努嘴。
“你是说……寿王妃?”
“嘘!小声点!你不要命了!”
白发苍苍的御史,气得胡子都在发抖:“滑天下之大稽!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他环顾四周,见无人敢接话,便又愤愤地说道:“将自己儿子的妃子抢过来,册封为贵妃,已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如今,竟然还要扶其为后?”
“我大唐的脸面!祖宗的礼法!都要被丢尽了!”
老御史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显然是气到了极点。
“王御史,您老就别气了。圣人要做的事,你我能拦得住吗?”
“就是说啊。咱们这位圣人,年轻时英明神武,开创开元盛世。可这人一上了年纪,唉···”
“可不是嘛!为了一个女人,连儿子都不要了。”
李璘冷眼旁观着这一切。
他的目光,缓缓从这些大臣身上移开,落在了殿前最显赫的位置。
左相李林甫,右相杨国忠。
这两个权倾朝野的男人,与周围的喧嚣格格不入。
李林甫站在那里。
他身形清瘦,穿着一身暗紫色的朝服,双手拢在袖中,双目微闭,已经入定。
周遭的一切嘈杂,都与他无关。
那张老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无喜,也无悲。
册立皇后之事,不过是小事。
风淡云轻。
事不关己。
但李璘却能从他那过于平静的表象下,感受到死寂的、令人心悸的暗流。
这个老狐狸,心里恐怕早已翻江倒海了。
杨玉环一旦为后,杨家的势力将如日中天,彻底压过他这个口蜜腹剑的左相。
他现在这副模样,不过是在等待时机,准备发出致命一击。
而另一边的杨国忠,则完全是另一番景象。
他身材高大,面色红润,今日特意换上了一件簇新的蜀锦朝服,腰间的金镶玉带闪闪发光,整个人都透着暴发户式的张扬。
他没有像李林甫那样装死,而是正与身边的几个心腹官员谈笑风生。
他声音洪亮,不时发出一两声爽朗的大笑,在炫耀着自己的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