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不能让杨玉环那个女人,坐上皇后的宝座!”
可现在看来,何其艰难。
他们的敌人,不仅仅是一个被美色冲昏了头脑的皇帝,还有一个即将因为裙带关系而权势滔天的外戚集团。
而朝堂之上,所谓的清流、所谓的忠臣,不过是一群只会背后嚼舌根的懦夫。
李亨的计划,是让御史台的言官打头阵,引动那些对杨家不满的世家老臣群起响应,用满朝文武的唾沫,去淹没父皇的荒唐念头。
但现在,李璘看着李林甫那张深不可测的脸,再看看杨国忠那副嚣张跋扈的嘴脸,他知道,皇兄的计划,胜算渺茫。
当一个帝王下定决心要宠爱一个女人的时候,他会把整个天下都捧到她面前。
所有的礼法,所有的舆论,在绝对的皇权面前,都不过是笑话。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声悠长的通报。
“太子殿下驾到——”
嗡嗡的议论声,戛然而止。
整个太极殿,瞬间鸦雀无声。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转向了大殿门口。
只见太子李亨,身穿赤色龙纹常服,头戴远游冠,一步一步,走了进来。
他的脸色,比殿外的晨光还要苍白。
他的嘴唇,紧紧地抿成一条线,没有血色。
那目光里,有滔天的愤怒……
当他的目光,与李璘的目光在空中相遇时,李璘也朝着他,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无需言语。
一个眼神,便已足够。
兄弟二人,今日,将在这朝堂之上,并肩作战!
杨国忠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强撑着挤出一个笑容,甚至还微微拱了拱手,姿态做得十足。
“太子殿下今日气色不佳,可是为国事操劳过度了?还需保重身体才是,毕竟,这大唐的江山,将来还是要倚仗殿下的。”
他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大殿里。
那话语里的关切是假的,那份尊敬是假的,唯有那份尖酸刻薄的挑衅,和那句“将来”。
是在说:你现在,还不是主宰。
是在说:这江山,还轮不到你。
面对杨国忠的暗讽,李亨异常的平静。
“有劳右相挂心。”
“孤,”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道,“还没死。”
嗡!
杨国忠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他没想到,平日里那个温吞懦弱,在他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喘的太子,今日竟敢如此当面顶撞他!
“你!”
杨国忠气得浑身发抖,手指着李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而满朝文武,更是大气都不敢出,一个个把头埋得更低了。
“太子殿下乃国之储君,当为百官表率,恪守祖宗礼法,此乃社稷之福。”
说话的是李林甫。
他终于抬起了眼帘,那双浑浊的老眼里,精光一闪而过。
他没有看暴怒的杨国忠,也没有看任何人,只是对着李亨,微微颔首。
“恪守祖宗礼法”。
何为祖宗礼法?
皇后之位,母仪天下,非德才兼备的嫡出或有功于社稷的贵女不可立。
杨玉环算什么?
一个从寿王府里被公公扒出来的儿媳,一个靠着媚术上位的宠妃!
册封她为后?
这是将李唐王室的脸面,将列祖列宗的牌位,按在地上摩擦!
李林甫这句话,直接将“反对立后”这件事,从私人恩怨,从党派之争,拔高到了“社稷安危”、“祖宗之法”的高度。
他这是在公然告诉所有人,他李林甫,今天,站太子!
杨国忠的脸色,由紫转青,又由青转白。
他死死地瞪着李林甫,眼神里充满了怨毒和不敢置信。
他想不通,这个一直将太子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老狐狸,为什么会突然调转枪口,和太子站到了一起!
而李亨,在听到李林甫的话后,缓缓地,转向了李林甫。
四道目光,在空中交汇。
没有言语,没有表情。
一个是为了保住自己储君的尊严和未来的皇位。
一个是为了打压政敌,不让杨家外戚彻底坐大。
两个昔日里恨不得将对方置于死地的政敌,在这一刻,达成了一种诡异而脆弱的同盟。
李亨的嘴唇,紧紧地抿着,那条线绷得更紧了。
他没有说一个“谢”字。
因为他知道,这声“谢”,他说不出口。
与虎谋皮,无异于饮鸩止渴。
但他别无选择。
他朝着李林甫,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了这份善意。
然后,他转身,走向了自己的位置。